【第四卷:重整旗鼓 威震江淮】
梅姑的离世,如同在彭玉麟生命的苍穹中抽走了最亮的那颗星辰,他的世界陷入了漫长的黑夜。那一口喷在绝笔信和红梅图上的心头之血,似乎也带走了他生命中最后一丝温热。自此,“雪帅”之“雪”,不再仅仅是形容其用兵之奇诡、临阵之冷静,更添了一层内心永冻的悲凉与孤寂。
九江前线,战事依旧胶着。彭玉麟将无尽的悲痛强行压制在冷峻的面容之下,全部精力投入到军务之中。他处理公文更加勤勉,巡视营垒更加频繁,操练水师更加严苛。唯有如此,才能暂时麻痹那蚀骨剜心的痛苦。夜深人寂时,他才会取出那幅染血的《红梅图》和梅姑的绝笔信,就着昏黄的灯火,默默凝视,一坐便是半夜。那方“不要钱、不要官、不要命”的印章,被他用丝线牢牢系在胸前,紧贴心房,仿佛这样,就能感受到梅姑最后的一丝气息。
咸丰六年(1856年),对于湘军来说是极其艰难的一年。石达开用兵如神,在江西战场屡挫湘军。是年秋,太平天国内部爆发震惊中外的“天京事变”,杨秀清、韦昌辉先后被杀,石达开回师天京,江西压力骤减,这才给了湘军喘息之机。
彭玉麟利用这段相对平静的时期,与杨岳斌等水师将领全力整饬在湖口之战中受损的水师。他总结湖口失利的教训,认识到水师不能冒进,必须与陆师紧密配合,稳扎稳打。他大力扩充船队,增造坚固战船,尤其是仿造和改进的“长龙”、“快蟹”等大型炮船,增强了水师的正面攻坚和火力输出能力。同时,他更加注重水勇的训练,尤其强调在复杂水道、恶劣天气下的操舟和作战能力。
在此期间,他与坐镇南昌的曾国藩书信往来频繁,不仅商讨军务,也偶尔流露心声。在一封致曾国藩的信中,他写道:“自遭家难,万念俱灰,唯以此身报效国家,或可稍减罪愆。水师经此整顿,规模初复,士气可用,但求稳慎,不敢再涉险躁。” 曾国藩回信深为慰藉,并勉励他“化悲痛为力量,此正男儿报国时也”。
彭玉麟将梅姑遗物中的那枝干梅花,精心保存在一个紫檀木匣中,随身携带。每当决策军国大事,或心绪难平之时,他便会打开木匣,看着那虽已干枯却形态犹存的梅花,仿佛能从中汲取到梅姑所代表的坚韧与清贞的力量。他的笔下,梅花越发苍劲,墨色更加沉郁,题诗也常带悲凉之音,如“孤根历尽冰霜苦,未肯随风委路尘”,“心似寒梅已成铁,拼将碧血染乾坤”等句,既是对梅姑的怀念,也是自身心境的写照。
咸丰七年(1857年)以后,战争重心逐渐东移。湘军战略目标转向夺取安徽,进逼天京。彭玉麟统帅的湘军水师(时已与杨岳斌部分开,彭主要负责下游战事)成为长江上的绝对主力,承担着掩护陆师、运输粮饷、封锁江面、攻坚城池的重任。
咸丰八年(1858年)五月,湘军陆师李续宾部进攻太平军重兵防守的九江府。九江城高池深,太平军守将林启荣防守极为顽强。彭玉麟率水师牢牢控制江面,昼夜轰击城墙,并彻底切断九江与外界的任何水上联系,使城内守军陷入孤立无援的绝境。是役,湘军陆师采取地道爆破之法,终于攻克九江,林启荣以下一万七千余守军全部战死,场面惨烈。彭玉麟虽对敌军之顽抗感到震惊,但也深知此战对打通长江航道、威慑天京的战略意义。九江克复,湘军水师得以畅通无阻东下,彭玉麟因功赏加布政使衔。
同年秋,彭玉麟水师配合陆师发起对安庆的攻势。安庆乃天京上游屏障,素有“长江锁钥”之称,太平军经营多年,防御体系极其完备。彭玉麟驻节安庆对岸的东流镇,建立水师大本营。他指挥水师,一面与城外太平军堡垒如水营、枞阳、大通等展开激烈争夺,一面严密巡逻,拦截试图增援的太平军船队。这一时期,长江上水战频繁,彭玉麟常亲乘舢板,冒炮火督战,其“雪帅”旗帜所至,将士无不用命。
就在安庆战事紧张进行时,咸丰八年(1858年)十月,湘军遭遇了自创建以来最惨重的失利之一——三河镇大败。李续宾部湘军精锐六千余人深入皖北,在三河镇被陈玉成、李秀成联军全歼,李续宾及以下众多文武官员战死。消息传来,安徽湘军各部震动,士气低迷,天京城内的洪仁玕甚至认为“安庆之围必解”。
在此危难之际,彭玉麟的表现至关重要。他虽远在东流,闻讯亦悲愤交加,但他深知,此刻水师绝不能乱。他立即严令所部提高警惕,加强江防,同时飞檄告诫前线陆师将领,务必稳守营垒,不可妄动。他亲自写信给遭受重创的部队,予以安抚和激励,强调“胜负兵家常事,挫而后勇,方为真豪杰”。他本人则日夜巡弋江上,神色如常,镇定自若,其坚毅的身影和冷静的指挥,极大地稳定了军心,避免了局势的进一步恶化。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喜欢历史奇人传请大家收藏:(m.zjsw.org)历史奇人传爪机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