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火之阶的最后百丈,已非单纯的光滑岩壁,而是完全由凝聚成实质、不断流淌变幻的赤金色液态火焰构成!这里不再是攀爬,而是要在不断流动、形态不定的烈焰之上,寻找那转瞬即逝的“意念支点”。
这里的温度高到足以瞬间熔金化铁,火焰中蕴含的“业力”与“心念”感应也达到了顶峰。每一次心跳,每一个细微的念头起伏,都会被无限放大,引动脚下液态火焰的剧烈反应,或掀起滔天火浪,或凝结成灼热尖刺,或幻化出迷离心魔幻象。
林枫处于一种极其玄妙的状态。他的身体表面,星辉护罩早已与净火之印的力量、丹田中那缕“焚尽”特性完全融合,形成一层薄薄的、呈现淡淡星火交织色彩的光膜,勉强抵御着外界恐怖的灼烧。他的心神,则如同暴风雨中的灯塔,坚定地照耀着自身道途。
下方,黑袍尊使与赤阳子也已攀至液态火焰区域的下方边缘,两人状态皆不轻松。
黑袍尊使依靠地火阴煞珠强行调和压制邪念,周身黑红煞气翻涌,在赤金火焰中格外醒目,如同污浊的墨滴落入熔金。他每前进一步,脚下火焰便剧烈沸腾、发黑,发出腐蚀般的嗤嗤声,显然与他的力量本质冲突极大,全靠阴煞珠和一股狠戾意志支撑,速度虽慢,却异常顽强地在向上蠕动,目光死死盯着上方的林枫,眼中闪烁着怨毒与贪婪。
赤阳子则周身赤焰熊熊,与天火之阶的火焰色泽相近,却多了一分暴烈与不稳定。他脸色涨红,须发戟张,口中不时低吼,仿佛在与无形的对手角力。纯阳火法在此地本应有些优势,但他心性中的“嗔怒”与“执着”被不断放大引燃,导致他时常被自己心火反噬,攀登过程险象环生,速度反而不如状态诡异的黑袍尊使。
更下方的散修刀狂等人,大多已停留在岩壁中段或下端,难以再进,只能望洋兴叹。
林枫对身后的情况已无暇多顾。他的全部精神,都集中在应对眼前液态火焰的千变万化,以及内心随之泛起的、更加深邃的念头波澜。
最后的这段路,拷问的不再是具体的道念选择,而是对自身存在根本的认知与接纳。
一幕幕景象,不受控制地在心湖中浮现:
地球生活的平淡与穿越时的惊惶;初次引星力入体时的震撼;宗门大比时的意气风发;遭遇强敌时的生死一线;获得星碑时的使命沉重;结识挚友时的温暖;面对离别时的黯然;探索秘境时的惊奇;领悟生死轮转时的恍然;经历净火炼心时的升华……
这些记忆碎片,如同走马灯般流转,带着当时最真实的情绪——喜悦、恐惧、骄傲、愧疚、爱恋、憎恶、渴望、迷茫……
天火之阶的火焰,仿佛一面最清晰的镜子,将这一切不加修饰地映照出来,并试图引导出其中最强烈、最矛盾的情绪,引动业火焚心。
“你来自异界,于此世终究是客,所求一切,岂非镜花水月?”
“背负星碑使命,责任重大,可曾有一刻感到厌倦与逃避?”
“长生路上,亲友终将离去,孤独永恒,你当真能承受?”
“杀戮与守护,正义与私欲,你的双手,当真洁净?”
一个个直刺灵魂的诘问,伴随着相应记忆的强烈情感冲击,如同巨浪般拍打着林枫的道心。脚下的液态火焰随之变幻,时而化作怒涛要将他吞噬,时而凝成利刃指向他的破绽,时而幻化出故人身影对他质问或哭泣……
林枫的面色时而苍白,时而潮红,身体微微颤抖,攀爬的动作数次停滞,仿佛随时可能被心火吞噬,坠落深渊。
但他始终没有放弃观照。
他以一种近乎冷酷的清醒,审视着内心泛起的所有波澜。不回避,不否定,也不沉溺。
他承认自己的来处特殊,但这特殊造就了独特的视角与机缘,是“客”亦是“缘”,此身所在,便是真实。
他承认使命沉重,时有疲惫,但这不是退缩的理由,而是前行的重量,让他步伐更稳。
他承认恐惧孤独,但正因为珍惜相聚,才更要奋力前行,在永恒的尺度上镌刻下存在的痕迹。
他承认双手沾有血腥,心有私欲,但问心无愧于每一次选择背后的权衡与本心,并愿意承担其果,持续淬炼。
不完美,不神圣,但真实而坚定。
接纳自身的全部——光明与阴影,坚强与脆弱,伟大与渺小。不以此为傲,也不以此为耻。它们共同构成了独一无二的“林枫”,构成了他行走于此间天地的“凭证”。
就在这种全然的接纳与明晰的认知中,一种奇异的“圆满”感自心底升起。不是完美的圆满,而是“完整”的圆满。内心那些曾有的冲突、矛盾、彷徨,并未消失,却仿佛找到了各自的位置,不再彼此撕裂,而是形成了一个动态的、稳固的整体。
道心,在这一刻,如同被烈焰千锤百炼后的神铁,去尽浮渣,凝练如一,闪烁着内敛而坚韧的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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