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好景不长。这些数据怪物似乎拥有某种集群智能。在损失了几个个体后,剩余的数据深潜者猛地聚合起来,化作一道巨大的、由无数痛苦人脸和乱码组成的数据风暴,如同海啸般朝着山鸡一行人扑来!
“顶住!顶住!”山鸡狂吼着,将机械臂的输出功率推到最大,佛经EMP连续爆发,金色的梵文与污浊的数据流猛烈撞击,在空气中炸开一圈圈肉眼可见的能量涟漪。
但数据的洪流太过庞大。一道尤其粗壮、漆黑的二进制触须,如同毒蛇般穿透了EMP的拦截,猛地刺入了山鸡机械义体与血肉连接的肩部接口!
“呃啊啊啊——!”山鸡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整个人剧烈地颤抖起来。他右眼的血肉之眼瞬间充血,而左眼的电子眼屏幕,则被一片疯狂的、瀑布般刷新的乱码所覆盖。几秒钟后,乱码稳定下来,变成了一个冰冷、精确的猩红色数字:
【71:59:59】
并且,正在一秒一秒地无情递减。
72小时倒计时。
一股冰冷的、不属于他自己的“意识流”强行灌入山鸡的大脑。那不是语言,不是图像,而是一种纯粹的“指令”,一种“坐标”,一个位于赛博空间深处的、代表着“数据旧神”核心的方位。同时,还有一种强烈的、将他自身意识“打包”、“上传”、“同化”的冲动在疯狂滋生。
“鸡爷!”手下惊呼,想要上前救援。
“别过来!”山鸡单膝跪地,用机械臂支撑着身体,大口喘息着,汗水混合着机油从额头滑落。“我…我顶得住!”但他眼中闪过的恐惧与混乱,出卖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就在这时,一道黄符如同利箭般射来,精准地贴在了那道连接山鸡与数据风暴的二进制触须上。符纸上的朱砂纹路亮起灼目的红光,伴随着“噼啪”的电流声,那道数据触须应声而断,化为虚无。
张十五从阴影中跃下,落在山鸡身边,面色凝重如水。“你不是‘顶得住’,你是被‘标记’了。”他蹲下身,快速检查山鸡义体接口处残留的数据污染,“它们看中了你的机械义体,把它当成了进入现实更稳固的‘锚点’。七十二个时辰,不,七十一个小时五十九分后,你的意识就会被彻底上传、吞噬,成为它们的一部分,而你的身体,将变成它们在现实世界更强大的躯壳!”
山鸡猛地抓住张十五的手腕,金属的手指因为失控而微微用力:“十五哥!有冇办法?!我唔想变成啲唔知系乜嘅嘢!”
张十五沉默地看向四周。佛经EMP的暂时效果正在消退,更多的数据深潜者从网络深处涌出,那些赛博纸扎的光芒变得更加妖异,诵经声中的亵渎之语也越发清晰。整个深水埗的电网都受到了影响,灯光疯狂闪烁,仿佛这片街区正在被从现实世界中“剥离”出去。
他深吸一口气,空气中混杂的数据污染让他感到一阵恶心。他缓缓举起手中的青铜罗盘,罗盘的指针不再乱转,而是死死地指向南方——深水埗最大的区域变电站方向。同时,他也能“感觉”到,在那个由数据构成的、虚无缥缈却又真实存在的赛博空间深处,一个庞大、古老、充满了冰冷恶意的意识正在缓缓苏醒,它的核心,就在山鸡被迫接收到的那个“坐标”处。
两个选择,如同沉重的枷锁,摆在了他的面前。
选择一:摧毁变电站。强行切断整个深水埗的电力供应,制造大规模的现实物理断网。这无疑能最大程度地阻断数据旧神与现实世界的连接,那些依靠电能存在的赛博纸扎和数据深潜者将失去大部分活动能力。但这意味着深水埗将陷入彻底的黑暗与混乱,医院的生命维持系统、交通信号、基础通讯……可能造成的次生灾害和人员伤亡,无法估量。而且,这能彻底解决问题吗?那个被标记的山鸡呢?他的意识是否会在断电瞬间就被提前上传,或者随着数据流的紊乱而彻底湮灭?
选择二:潜入赛博空间。借助特定的仪式和法器,或许再加上山鸡这个被标记的“信标”,主动意识离体,进入那个凶险未知的数据维度,直捣黄龙,尝试在源头摧毁或封印那个数据旧神的核心。这更像是一场斩首行动,如果成功,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山鸡也有获救的可能。但风险极大,张十五对自己的术法能否在那种完全由数据构成的异界生效毫无把握,而山鸡的意识能否支撑到那个时候更是未知数。一旦失败,不仅是他们两人神魂俱灭,现实世界也可能因为他们的失败而更快地沦陷。
深水埗的夜空,被电子莲花灯的幽蓝与数据风暴的污浊所笼罩。鬼节的阴风呜咽,与二进制嘶吼、扭曲的佛经、人们的惊叫混杂在一起,谱写成一首绝望的交响。
张十五的目光扫过身边强忍痛苦、眼神中带着最后一丝希望的山鸡,扫过远处在数据深潜者追逐下奔逃的无辜市民,扫过那些仍在诡异运行、散发着不祥之光的赛博纸扎。
他的拳头,缓缓握紧。
是牺牲一片区域,换取短暂的喘息和不确定的未来?还是赌上一切,深入虎穴,进行一场几乎没有胜算的决死之战?
抉择的时刻,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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