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地的秋,总比南京来得更早、更烈。朔风卷着关外的寒意掠过北平城头,将角楼的旌旗吹得猎猎作响,连王府庭院里那株百年老槐,也落了满地枯黄的叶,像铺了层碎金,却透着说不出的肃杀。
朱棣坐在书房的紫檀木案后,指尖捏着那份从南京快马送来的讣告,宣纸上的墨字还带着未干的湿气,却字字如冰锥,刺得他眼底发烫。“太子薨”—— 三个朱红大字,是礼部用印的制式,却像一道惊雷,劈开了他穿越到这个时代后,最波谲云诡的棋局。
案前的铜炉里,龙涎香燃得正旺,烟丝袅袅,却压不住他喉间那股几乎要冲出来的浊气。现代灵魂里的历史知识在疯狂翻涌:朱标死于洪武二十五年,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可当这 “事实” 真的化作一纸讣告递到眼前时,他才真正体会到,历史的巨轮碾过时,裹挟着怎样令人窒息的力量。
“殿下,” 侍立一旁的张玉低声开口,这位燕王府的燕山左护卫指挥佥事,是他一手提拔的心腹,此刻见朱棣捏着讣告久久不语,忍不住上前一步,“太子殿下仁厚,骤逝实乃国丧…… 王府上下,是否已该着素服举哀?”
朱棣猛地回神,指尖松开,讣告落在案上,发出轻微的声响。他抬眼看向张玉,目光里已没了方才的怔忡,只剩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素服自然要穿,” 他声音沙哑,带着刻意压抑的哽咽,“父王年事已高,骤然丧子,何等悲痛?北平距南京千里,本王身为皇子,自当即刻启程,奔丧尽孝。”
这话出口,不仅张玉愣住了,连刚从门外进来的姚广孝,也顿住了脚步。老和尚披着件灰布僧袍,手里还拿着串油光锃亮的菩提子,闻言眉头微挑,浑浊的眼珠里闪过一丝精光:“殿下当真要去?”
朱棣没回头,只盯着案上的讣告,指尖在 “薨” 字上轻轻敲击:“不去,成何体统?”
姚广孝走到案侧,将菩提子往袖中一揣,压低声音:“洪武爷尚在,太子新丧,皇太孙未定,此刻召藩王入京奔丧 —— 这‘召’,是恩是劫?”
这话像把钥匙,捅开了朱棣心中最隐秘的那层窗纸。他缓缓转过身,看向这位被他视为 “穿越后最大外挂” 的道衍和尚。现代灵魂告诉他,朱标死后,朱元璋悲痛欲绝,次年便立朱允炆为皇太孙;而朱允炆登基后第一件事,就是削藩。可现在,朱标刚死,朱元璋还在龙椅上坐着,这位多疑的老皇帝,会允许手握兵权的藩王们齐聚南京吗?
“父王若召,不去便是抗旨。” 朱棣指尖摩挲着案角的镇纸,那是块和田暖玉,此刻却冰得像块寒铁,“去了…… 南京城里,怕不是哭灵的孝服,是等着捆我的枷锁。”
姚广孝抚掌轻笑,声音压得更低:“殿下既知是枷锁,何必亲自去戴?” 他凑近一步,枯瘦的手指在案上画了个圈,“世子高炽,年已十七,仁厚孝谨,素得东宫赏识。何不令世子代父奔丧?一来,显燕王府恭顺,世子入京,是人质亦是盾牌;二来,殿下留镇北平,手握边军,进可援、退可守,南京纵有异动,鞭长莫及。”
朱棣眼底骤然亮起。对啊,朱高炽!历史上这位胖胖的世子,此刻正是最好的 “挡箭牌”。让他去南京,既能向朱元璋表忠心 ——“儿臣镇守边疆,不敢擅离职守,特遣世子代行孝礼”,又能把儿子放在眼皮子底下(朱元璋的眼皮子),让老皇帝暂时放下戒心。更重要的是,他自己能留在北平,掌控军队,应对即将到来的风暴。
“好一个‘代父奔丧’!” 朱棣猛地一拍案,震得砚台里的墨汁都溅了几滴,“道衍,你这秃驴,果然是我的张良!”
姚广孝合十行礼,脸上却没什么笑意:“殿下过誉。只是世子入京,需得仔细叮嘱。南京城里,东宫旧部、锦衣卫、甚至诸王眼线,都盯着燕王府呢。让世子只带百名护卫,行装从简,一路只谈‘哀恸’,莫论‘朝政’,更不可与其他藩王世子私下往来 —— 尤其是周、齐、湘三王的人,碰都别碰。”
“我省得。” 朱棣点头,目光转向张玉,“张玉,你即刻去传世子,让他来书房见我。另外,告诉朱能,调宣府、大宁的旧部将领,以‘秋防演练’为名,月底前秘密来北平述职 —— 就说本王要亲自考较边军战力。”
张玉心头一凛。宣府、大宁的将领,多是朱棣当年随徐达北征时带出来的旧部,是他最铁杆的军事班底。此刻调他们来北平,名义上是 “考较战力”,实则是要提前整合兵权!他沉声应道:“末将领命!”
待张玉退下,书房里只剩朱棣和姚广孝二人。窗外的风更紧了,卷起几片枯叶,撞在窗棂上,发出 “啪啪” 的轻响,像极了南京城里那些看不见的眼睛,正在暗处窥伺。
“道衍,” 朱棣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现代人独有的疲惫,“你说,我这趟穿越,到底是来改写历史,还是被历史推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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