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城的初雪细碎飘落,尚未积起便消融在青石板上,留下湿冷的痕迹。乾清宫暖阁内,那份关于大宁异动的密报已被朱棣置于案角,取而代之的是一份字迹工整的《宗理院方孝孺案初审详录》。他修长的手指划过“当堂呕血”四个字,眼神幽深如古潭。窗外,细雪无声,却仿佛预示着北疆即将爆发的更大风雪。
“纪纲,”朱棣的声音打破沉寂,侍立阴影中的锦衣卫指挥使立刻躬身,“宁王世子朱盘烒,到何处了?”
“回陛下,按八百里加急行程,世子殿下所乘官船,此刻应已过淮安府。沿途皆有我卫所精兵明暗护卫,万无一失。”纪纲的声音如同铁石摩擦。
“万无一失?”朱棣嘴角勾起一丝冷冽的弧度,“朕要的不是万无一失,是要让朕那位十七弟,时时刻刻都‘知道’他儿子的船到了哪里!沿途驿站的‘盛情款待’,各地官员的‘隆重拜谒’,都要让消息,一丝不漏地吹进大宁城!”
“臣明白!定让宁王府的耳目,比世子殿下本人更清楚行程!”纪纲眼中闪过心领神会的寒光。
大宁城,宁王府密室。炭火熊熊,却驱不散朱权眉宇间凝结的寒冰。他死死盯着面前一张薄薄的密报,上面只有寥寥数语:“世子殿下仪仗已过徐州,不日抵京。陛下甚悦,赐东华门外宅邸一座,亲选翰林侍讲为其师。”
“砰!”朱权一拳狠狠砸在桌案上,震得烛火狂跳!“朱棣!你好毒的心肠!”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眼中是困兽般的愤怒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惶。儿子入京为质,这把无形的枷锁,比十万大军压境更让他窒息!更让他心寒的是谷王朱橞那边传来的“风声”——锦衣卫似乎在“秘密”调查他朱权与北元“勾结”的“证据”!这分明是朱棣在逼他!逼他要么束手就擒,要么铤而走险,背上叛国谋逆的千古骂名!
“王爷!”谋士刘真匆匆闯入,脸色是从未有过的凝重,甚至带着一丝惊惶,“朵颜卫…朵颜卫那边…出事了!”
朱权心头猛地一沉:“说!”
“探子急报!朵颜卫大首领哈剌章…他…他昨夜在营中遇刺身亡!刺客…是其亲卫队长阿鲁台!阿鲁台当场格杀数名哈剌章心腹,现已掌控了朵颜卫大部!他…他刚刚派人送来…这个!”刘真声音颤抖,双手呈上一支染血的狼牙箭簇——正是朱权前几日秘密赐予哈剌章,约定起兵信号的信物!
“什么?!”朱权如遭雷击,眼前一黑,踉跄后退,扶住墙壁才勉强站稳!哈剌章是他经营多年、倚为臂膀的朵颜卫首领!阿鲁台此人他亦知晓,是朵颜卫中少有的亲朝廷派,素来对约束蒙古诸部、融入大明疆域的国策持拥护态度!朱棣!又是朱棣!这毒辣的手段,竟已无声无息渗透到了他视为禁脔的朵颜卫核心!
“王爷!还有!”刘真几乎哭出来,“辽东都司都指挥使刘真(朝廷将领)亲率两万精锐步骑,已突然出现在松亭关外三十里!关隘已被其部接管!打着…打着‘奉旨协防,共御北元’的旗号!我们南下、东出的通道…被彻底锁死了!”
“噗——!”一口鲜血再也压制不住,猛地从朱权口中喷出,染红了面前的地图!他精心策划的险棋,还未落下,便被朱棣以更狠、更绝、更堂堂正正的阳谋碾得粉碎!儿子被“请”入京为质,心腹大将死于内讧,退路被朝廷大军封堵,谷王那边还埋着随时可能引爆的“通敌”陷阱…环环相扣,步步杀机!他朱权此刻,已是案板上的鱼肉,四面楚歌,插翅难逃!
巨大的挫败感和深入骨髓的寒意瞬间吞噬了他。朱权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在地,面如死灰。他终于明白,自己与那位坐镇金陵的四哥,在权谋与格局上的差距,犹如云泥之别。朱棣要削藩,不是建文那般莽撞地砍头,而是抽筋扒皮,让你活着,却再无半分反抗之力!
“王爷!王爷!”刘真惊慌失措地扑过来。
朱权艰难地抬起手,阻止了他。他喘息着,眼中最后一丝不甘的火焰终于彻底熄灭,只剩下无尽的疲惫和绝望。“备…备笔墨…”他声音嘶哑,如同破锣,“本王…要上表…请罪…”
大理寺宗理院,正堂之上,气氛凝重得令人窒息。方孝孺案终审定谳之日,衙署外聚集的人群比初审时更加庞大。寒风卷着雪沫,却无法冷却人们目光中的灼热。无数双眼睛,透过洞开的衙署大门,死死盯着堂上那形容枯槁、却依旧挺直脊梁的老者。
大理寺卿郑赐、左副都御史陈瑛、刑部侍郎吕震,三位主审官正襟危坐。郑赐手捧一份厚厚的卷宗,声音沉稳有力,穿透肃杀:“人犯方孝孺,抗拒王师、聚众作乱、致人死亡一案,经宗理院三司详查复核:其一,聚众三百余于西华门内,阻塞御道,抗拒燕王殿下所率王师入宫,事实清楚,人证物证确凿;其二,当日冲突,直接导致太学生周文彬等六十三人、侍卫赵猛等三十一人当场殒命,另重伤致残者四十五人,此伤亡确系因抗拒王师、激发混战所致,无可辩驳!以上事实,人犯方孝孺于初审当堂供认不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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