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哭沙上,一行“老弱病残”正在一点点的向着远方走去。
只见王伯用木棍和布条将伤腿加固,咬着牙拄着一根临时削成的粗糙木杖,一瘸一拐。萧景珩在苏玉衡的搀扶下将将站立,每一步都走得异常缓慢且小心。苏玉衡则是强忍着左肩在行进过程中传来的不适,右手紧紧握着匕首,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小白狐安静地趴在苏玉衡的右肩,琉璃般的眼睛警惕地观察着沙海。
黎阳走在最前方,他是这支伤痕累累队伍唯一的眼睛和向导。此刻的他已不再像之前那样依赖父亲的“经验”,而是真正用自己的眼睛去观察,用自己的记忆去印证。他时而停下,用手指和鼻子仔细感受着湿度和风向;时而伏地倾听,捕捉着沙层下细微的流动;时而抬头远眺,调整着沙丘变化后的路线。那份专注和沉稳,让他真正的成长起来。
“风向变了,左侧那片沙丘下面有暗流,绕右边走,贴着那块风蚀岩。”黎阳指着前方一片看似平静的沙坡,对着身后众人说道。
王伯和苏玉衡依言而行,果然,当他们绕开那片区域不久,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沙沙声,那片沙坡竟缓缓向下凹陷,变成一处流沙漩涡!
“好小子!真有你的!”王伯见状忍不住赞了一声,看向黎阳的目光中多了几分真正的认可。
黎阳没有回应,只是抿紧了嘴唇,继续前行。父亲的欺骗和死亡如同沉重的枷锁,压得他喘不过气。唯有完成承诺,将他们安全带出这片吞噬了他父亲灵魂的沙海,或许才能稍稍减轻他心中那份沉甸甸的负罪感。
时间在滚烫的黄沙和无尽的跋涉中缓慢流逝。正午的烈日如同熔炉,将脚下的沙砾烤得通红。他们的衣物湿了又干,干了又湿,最终留下一层层白色的盐渍。喉咙如同被放在火苗上灼烧般,干渴、干燥,水囊里的水早已见底,只能靠意志力强撑。
萧景珩的体力消耗最为剧烈。内伤未愈,又顶着如此天气走了这么远的路,好几次,他都感觉眼前发黑,内腑翻腾欲呕,几乎要栽倒在滚烫的沙地上。是苏玉衡强行的搀扶,是黎阳不时递过来的一点用叶片收集的、带着苦涩碱味的蒸馏水,支撑着他没有倒下。
“歇……歇一会儿……”再一次翻越陡峭沙梁时,萧景珩终于支撑不住,喘息着说道,声音嘶哑得厉害。
众人寻了一处背阴的岩石稍作休整。苏玉衡再次给萧景珩喂下最后一颗碧玉菩提果。温润的生机滋养着他枯竭的经脉,让他苍白的脸上恢复了一点血色。他闭目调息,抓紧每一分时间恢复。
苏玉衡看着萧景珩紧闭的双眼和紧蹙的眉头,又看看自己包扎下隐隐渗血的左肩,再看看王伯那条几乎无法直立的伤腿,最后目光落在黎阳那张被风沙打磨得粗狂、眼神却异常坚定的年轻脸庞上。这一路走来,每个人都伤痕累累,身心俱疲,支撑他们的,只剩下走出绝境的信念。
“走吧。”片刻后,萧景珩睁开眼,声音虽依旧虚弱,但伤势已然遏制住并再次好转了些。
夕阳西沉,将鬼哭沙染成一片悲壮的金红。风沙渐起,呜咽声再次在空旷的天地间回荡。
“看!前面!”黎阳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猛地指向远方!
只见在翻滚的沙丘尽头,在那片被夕阳染成血色的天际线下,一道巨大而陡峭的黑色山脉轮廓,如同沉睡的远古巨兽,终于清晰地出现在众人眼前!山脉如同被巨斧劈开,在正中形成了一道险峻异常的隘口。
隘口两侧,是万仞绝壁,在夕阳的余晖下呈现出一种冷硬而压抑的暗沉色调。隘口上方,一块形如鹰隼俯冲、尖喙直指苍穹的嶙峋巨岩突兀地悬挑出来,在血色的天幕下投下巨大而狰狞的阴影!
鹰喙岩!黑风岭的隘口!
“到了!我们到了!黑风岭!”王伯激动得老泪纵横,将这一路走来的郁闷、憋屈、心酸、苦楚都吼了出来,拄着木杖的手忍不住颤抖。
这条用血与火铺就的逃亡之路,终于看到了终点!
黎阳也是长长地、深深地吐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这劫后余生的空气连同那沉重的负罪感一同吐出去。此刻,他挺直了单薄且坚韧的脊梁,指着那道如同地狱之门般的隘口。
“穿过鹰喙岩,就是黑风岭!我们……走出鬼哭沙了!”
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毫无保留地泼洒在死寂的沙海之上,也将前方那道如同巨兽咽喉般的黑色隘口——鹰喙岩,映照得格外狰狞。风沙呜咽着掠过陡峭的岩壁,发出如同鬼魂低泣般的尖啸。
“终于……终于出来了!”王伯望着那越来越近的黑色山脉,激动得浑身颤抖,布满风霜的脸上,泪水混合着沙尘滚落。这条用血与命趟出来的路,每一步都浸透着绝望与挣扎。
苏玉衡搀扶着萧景珩,在看到那象征生路的隘口时,心头巨石终于落地。她下意识地握紧了萧景珩冰凉的手,传递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喜悦。萧景珩也是松了一口气,他微微颔首,目光扫过前方黎阳那挺得笔直的的背影,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在眼底深处掠过。
黎阳没有回头,他此时所有的精神都集中在脚下最后一段路程和前方的隘口上。他脚步沉稳,每一次落脚都异常谨慎,仿佛要用这最后的专注,洗刷掉父亲带来的阴影,完成当初的承诺!
“小心脚下,前面是‘蝎尾滩’,沙下有暗流和毒蝎窝,跟着我的脚印,一步都不能错!”黎阳清晰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他率先踏入一片看似平坦、沙质却异常松软细腻的区域。
众人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地踩着黎阳留下的脚印前行。脚下的沙地仿佛有生命般微微蠕动,沙沙的细响从深处传来,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小白狐趴在苏玉衡肩头,眼睛警惕地盯着沙面,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噜声。
终于,当最后一步踏出那片令人心悸的“蝎尾滩”,坚实的、带着岩石碎砾的地面触感从脚下传来时,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长舒一口气,他们抬头向前看去,一个如同巨兽张开的獠牙般的鹰喙岩隘口赫然出现在眼前。
鬼哭沙已在身后,穿过鹰喙岩,前方便是黑风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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