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从那天起,萧景琰的“爱护”变成了永无止境的欺凌。
在国子监学习知识时,每当萧景珩被太傅点名背诵各种文章或是问答问题时,只要他稍有磕绊,萧景琰便会嗤笑出声,从而引得其他趋炎附势的宗室子弟一同哄笑。“连书都读不好,难怪你的生母是个罪妇!”刻薄的话语如同鞭子狠狠地抽打在萧景珩的心里。
在演武堂练习射箭时,萧景琰总是“不小心”撞到他的胳膊,或在他瞄准时突然大声说话,让他分神,从而练得一塌糊涂。
而在一次练习对搏中,萧景琰的拳头裹挟着风声,尽找身体薄弱点攻击,萧景珩一个不注意,被他狠狠砸在小腹上。他痛得蜷缩在地,耳边传来的是萧景琰和同伴们刺耳的嘲笑,“没娘的孩子就是废物!只会躲在我母后身后装可怜!”
委屈和愤怒灼烧着萧景珩小小的胸膛。他鼓起勇气,拖着疼痛的身体去找皇后告状。
凤藻宫内,熏香依旧浓烈。
皇后听完他的哭诉,轻轻叹了口气,没有召萧景琰前来训斥,只是用带着护甲的手指点了点他的额头,语气中尽显亲疏有别,“傻孩子,兄弟间打打闹闹很正常,况且琰儿是太子,性子急了些,你多忍让便是。莫要斤斤计较,失了皇子气度。”
这轻飘飘的一句“忍让”,如同打开了泄洪的闸门,从那以后,萧景琰的报复变得更加频繁,更加肆无忌惮。
终于有一天,萧景珩忍无可忍,他在一个寂静的深夜,凭借着模糊的记忆,跌跌撞撞地逃离了凤藻宫那看似温暖实则窒息的牢笼。一路上,冰冷的夜露打湿了他的单衣,小小的身影在迷宫般的宫墙下仓惶穿行,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冷宫!他要去找母妃!
不知摔了多少跤,手掌和膝盖都磨破了皮。终于,他找到了那片被荒草吞噬的宫苑角落,冷宫“静思苑”就在前方!然而,迎接他的不是母妃温暖的怀抱,而是一阵突然冲天而起的烈焰!
“轰——!”橘红色的火舌贪婪地舔舐着破败的窗棂和门扉,浓烟滚滚,将半边夜空都染成狰狞的暗红,木头被燃烧的“噼啪”爆裂声,如同魔鬼的狂笑,充斥在萧景珩耳边。
“母妃!火…好大的火!走啊!快走!”巨大的恐惧瞬间笼罩了萧景珩,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膛。他忘记了危险,用尽全身力气扑向那扇紧闭的、被火舌缠绕的木门,小小的手掌疯狂地拍打着滚烫的门板,声嘶力竭地哭喊,“开门!母妃快出来!走啊!”
然而,门后死寂一片,只有火焰在狰狞地回应着他。不一会儿,门板烫得他掌心起了水泡,浓烟呛得他剧烈咳嗽,眼泪鼻涕糊了满脸。无尽的绝望如同潮水将他淹没。他后退一步,环顾四周,想找东西砸门,却瞥见旁边一扇窗户似乎火势稍弱。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脑中产生——冲进去!
就在他咬紧牙关,准备不管不顾冲向那扇窗户的刹那,一道冰冷、毫无感情的声音在他身后突然响起。
“看来,是天命如此。既如此,那就选你吧。”
话音未落,一股深不见底的寒意,瞬间冻结了萧景珩所有的动作和哭喊,他猛地回头,瞳孔因惊骇而急剧收缩,“啊…”
萧景珩还未说完,后颈便传来一阵剧痛,随后小小的身体便软软地倒了下去,最后映入眼帘的,是熊熊燃烧的冷宫和一双穿着龙纹锦靴的脚。
意识在无边的黑暗中沉浮、挣扎。不知过了多久,一丝微弱的光感和冰冷坚硬的触感传来。萧景珩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视野模糊而晃动。
此刻,他正赤着上身,躺在一个冰冷坚硬的石台上。石台巨大,表面刻满了繁复而陌生的纹路,抬头望去,石台之上,一片深邃的黑暗里,无数星辰按照玄奥的轨迹缓缓流转、明灭,构成一幅巨大而诡异的星图!幽蓝的冷光从星辰上洒落,将他小小的身体笼罩其中,给人一种神秘感。
石台位于整个地下石室的中央,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令人作呕的铁锈味和一种难以形容的、类似焚烧后的奇异腥甜。在石台四周,巨大的石室空间如同巨兽的腹腔,墙壁被凿出一个个深邃的壁龛,里面堆放着无数蒙尘的卷轴、形态诡异的青铜器皿、以及一排排密封的黑色陶罐。
除此之外,几个巨大的丹炉正在角落散发着余温,炉壁上雕刻着狰狞的兽首。更远处,一些由巨大齿轮、连杆和不明材质的管道构成的青铜机械,在星图幽光的照耀下,如同蛰伏的怪兽,沉默地矗立着,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这是一阵脚步声自萧景珩身后响起,由远及近,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他脆弱的心跳上。他惊恐地想要蜷缩起来,却发现身体被无形的力量牢牢禁锢在石台上,动弹不得。
模糊的视线里,一抹明黄缓缓走到石台边,是那个在冷宫外出声的主人,也是当今天子,更是他的父皇——萧子君!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石台上幼小的儿子,那张在朝堂上威严的脸庞此刻在幽蓝星光的映照下,只剩下一种非人的漠然和审视,如同看待一件器物,而非骨肉。
在萧子君身后半步,恭敬地侍立着一个全身笼罩在黑袍中的人。他兜帽压得极低,只露出一个线条冷硬的下巴,微微垂首,姿态谦卑,但周身却散发着一种比这地下石室更阴冷、诡谲的气息。
“天时已到。”黑袍人看着星图,手中一阵掐算,然后对着身前的萧子君说道。他像是没有发现眼前正不断挣扎的萧景珩一样,声音中没有一丝情感波澜,仿佛只是说了一句无关紧要的话。
“嗯。”萧子君平淡地应了一声,话音落下的瞬间,他缓缓抬起了右手。五指箕张,掌心朝下,对准了石台上萧景珩的心口。
顿时,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幽暗能量开始在他掌心汇聚、盘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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