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大亮,沈清辞和父亲拖着疲惫不堪却如释重负的身体回到了家。周氏早已等在门口,望眼欲穿,一见他们平安归来,悬了一夜的心才终于落下,眼泪又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却是欢喜的泪水。
“他爹,阿辞,你们可算回来了!里正大人怎么说?”周氏一边抹泪一边急切地问。
沈厚德虽然疲惫,但脸上带着光,抢着说道:“里正大人信了!赵捕头连夜去查,真找到了石灰粉!多亏了咱阿辞!”
沈清辞简单将后续情况说了一遍,周氏听得心惊肉跳又后怕不已,连连念佛:“阿弥陀佛,菩萨保佑!总算没白冒险!这下好了,里正大人出面,看那些坏蛋还敢不敢!”
一家人简单吃了点东西,便各自歇下补觉。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直到下午才陆续醒来。虽然身体依旧疲惫,但心里的那块大石总算移开了。
接下来的几天,清河镇表面看似平静,但暗地里却涌动着不一样的气息。镇公所贴出了告示,言明因上游河道清淤(官方说法,避免恐慌),河水暂时浑浊,建议全镇百姓近日取用井水,或将河水充分煮沸后使用,并暂停捕捞食用河鲜。衙役们也在上下游关键河段加强了巡逻。
起初,百姓们还有些将信将疑和抱怨,但看到官府如此重视,也便都乖乖照做。沈家更是严格执行,连洗菜都用后院井水,虽然麻烦些,但心里踏实。
更让沈家意想不到的是,几天后的一个上午,王里正竟然再次亲自来到了沈记铺子!这次他不是微服私访,而是穿着正式的官服,身后还跟着两名衙役,引得街坊四邻纷纷驻足围观。
“沈厚德,周氏,沈清辞接令!”王里正站在铺子前,声音洪亮。
沈家三口赶紧出来,有些不知所措地跪下。周围看热闹的街坊也屏住了呼吸。
王里正展开一卷盖着红印的文书,朗声道:“尔等察觉水源异常,不畏艰险,深夜禀报,使官府得以及时处置,避免酿成大祸,有功于乡梓!本官特此嘉奖,赏银十两,以彰其行!望尔等日后继续秉持公心,诚信经营,为乡邻表率!”
十两赏银!还有官府的正式嘉奖!
这话如同平地惊雷,把沈家三口和周围街坊都震懵了!周氏和沈厚德激动得浑身发抖,话都说不利索了。沈清辞也是心潮澎湃,但她努力保持镇定,叩首道:“谢大人恩赏!草民等愧不敢当,只是尽了本分!”
王里正亲手将一锭雪亮的官银和嘉奖文书交给沈厚德,又勉励了几句,这才带着衙役离去。他们一走,铺子前顿时炸开了锅!
“哎呀!十两银子!官府的赏赐!沈家这回可是露了大脸了!”
“厚德兄弟,周家妹子,恭喜恭喜啊!”
“阿辞这丫头,真是了不得!有胆有识!”
街坊们围上来,七嘴八舌地道贺,语气里充满了羡慕和敬佩。之前那些关于沈家“有背景”的猜测,此刻都化为了实实在在的荣耀。
周氏捧着那锭沉甸甸的银子,像捧着烫手山芋,又哭又笑:“他爹……这……这可是官银啊!”
沈厚德这个憨厚汉子,也激动得眼眶泛红,只会咧着嘴傻笑:“嗯!是官银!是大人赏的!”
沈清辞看着欣喜若狂的父母,心里也充满了暖意和自豪。这份荣耀,是对他们一家正直和勇敢的肯定!
然而,喜悦之余,沈清辞并没有被冲昏头脑。她深知,这份荣耀也是一把双刃剑。它让沈记彻底站在了明处,赢得了官方的认可和乡邻的尊敬,但也可能让他们成为暗中敌人更加忌惮和仇恨的目标。
果然,接下来的几天,沈记铺子的生意迎来了一个空前的高峰。许多并非为了买卤味,而是专门前来道贺、甚至只是想看看“受了官府嘉奖”的沈家人长什么样的百姓,络绎不绝。铺子门口时常围着一群人,议论纷纷。
“瞧瞧,就是这家!闺女可厉害了!”
“以后买卤味就认准沈记了!人家可是得了里正大人夸的!”
名声带来了实实在在的好处,但也带来了烦恼。周氏和沈厚德忙得脚不沾地,连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沈清辞则更加谨慎,对每一份售出的卤味都严格把关,生怕出一点差错,辜负了这份荣耀。
这天傍晚,好不容易送走最后一位客人,一家人累得瘫坐在院子里。周氏揉着酸痛的腰,脸上却带着满足的笑:“累是累了点,可这心里……踏实!”
沈厚德数着钱匣子里比往常多出不少的铜钱,憨厚地笑:“是啊,日子有奔头!”
连小沈安都拍着手说:“爹,娘,姐,咱们家是不是成英雄啦?”
沈清辞看着家人满足的样子,也笑了,但心里那根弦始终绷着。她想起阿福之前的提醒,想起那个神秘的“隆昌货栈”,想起河边那些消失的黑影……风波只是暂时平息,隐患并未根除。
就在这时,院门被轻轻敲响。来的竟是多日未见的阿福。他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温和笑容,手里提着一包点心。
“沈姑娘,沈老板,沈大嫂,恭喜。”阿福将点心递给周氏,“少爷听闻贵府受官府嘉奖,特命我送来贺礼。”
“哎呀!陆公子太客气了!这怎么敢当!”周氏受宠若惊地接过。
沈厚德也连忙道谢。
阿福又看向沈清辞,笑容微深,压低声音道:“少爷还让带句话:姑娘此番‘守正’之功,已得明证,可喜可贺。然,‘树大招风’,姑娘如今名声在外,更需谨言慎行,尤其……需留意‘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沈清辞心中凛然!陆景珩这是在提醒她,荣耀的背后,是更大的风险!她郑重地点点头:“清辞明白,多谢陆公子提点。”
送走阿福,沈清辞站在暮色中,看着自家那块崭新的“沈记卤味”招牌在夕阳下泛着光。她知道,未来的路,并不会因为一次嘉奖而变得平坦。相反,她和她的小铺,已经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只是,下一阵风,会从哪个方向吹来?又会以何种形式出现?她抚摸着怀里那锭冰冷的官银,目光投向远方,心中充满了未知的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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