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骡车在距离赵家庄还有一里多地的一片小树林边悄然停下。陆景珩掀开车帘,望向远处庄子轮廓模糊的剪影,以及更远处河湾方向隐约晃动的几点灯火,神色凝重。
“沈姑娘,我只能送你到此了。再近恐被眼线察觉。”他低声道,将那个装着点心的篮子递过来,“一切按计划行事,安全为上。若事不可为,即刻撤离,信号箭切记收好。”
沈清辞接过篮子,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中的狂跳,点了点头:“清辞明白。陆公子放心。”她将那个装着特殊香粉的铜盒和一支小巧的竹制信号箭仔细藏在贴身口袋里,整了整衣襟,毅然决然地下了车。
陆景珩的目光在她单薄却挺直的背影上停留了一瞬,终是无声地挥了挥手。骡车调头,悄无声息地隐入更深的黑暗中。
独自站在荒凉的土路上,晚风吹过,带来远处河水的湿气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类似铁锈的异味。沈清辞的心揪紧了,这味道,与她怀里的碎石片如出一辙!方向没错!
她定了定神,挎好篮子,沿着田埂阴影,深一脚浅一脚地向赵家庄摸去。越靠近庄子,那异味越发明显,还夹杂着人声和金属碰撞的嘈杂,显然河湾处正在忙碌。
庄口静悄悄的,比白天更加死寂,家家户户门窗紧闭,连狗吠声都听不到,透着一股不寻常的压抑。沈清辞按照记忆,绕到庄子侧后,找到了赵老栓家低矮的院墙。她轻轻叩响了后院的小木门。
过了好一会儿,门内才传来赵老栓警惕又颤抖的声音:“谁……谁啊?”
“老栓爷爷,是我,镇西头沈记卤味铺的沈清辞。”她压低声音,尽量让语气显得平静,“白天来得匆忙,家母心里过意不去,让我送些点心来,给老六叔压压惊。”
门内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在辨认声音。终于,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赵老栓苍老惊惶的脸露了出来,看到真是她,更是惊讶:“姑娘?你……你咋这时候来了?快进来!”他 quickly 将沈清辞拉进院子,又迅速闩上门。
院子里,赵老栓的老伴和儿子儿媳都在,个个面色惨白,如惊弓之鸟。看到沈清辞,他们都围了上来。
“姑娘,你胆子也太大了!这黑灯瞎火的,那帮人还在河边呢!”赵老栓的儿子急道。
“就是!听说他们今晚要赶工,不让庄子里的人出门!凶得很!”儿媳也附和道,声音发颤。
沈清辞将篮子递过去,里面是几包卤豆干和茯苓糕。“一点心意,不成敬意。老栓爷爷,我冒险回来,是想再打听一下,河边……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他们到底在干什么?”
赵老栓叹了口气,压低声音,带着恐惧:“还能干啥?挖坑填土呗!动静大得很!来了好几辆骡车,拉的都是黑乎乎、沉甸甸的东西,直接往河滩上那个大坑里倒!那味儿……呛得人头晕!我家离得还算远的,挨着河滩那几户,根本不敢开窗!”
黑乎乎、沉甸甸的东西!往河滩大坑里倒!沈清辞心脏狂跳,这几乎就是证据了!
“他们……有多少人看守?都在什么地方?”她追问。
“得有十几号人!大部分都在河滩那块儿,点着篝火干活。庄口好像也留了两个人守着,不让人进出。”赵老栓的儿子回忆道,“姑娘,你问这个干啥?太危险了,你可别干傻事!”
沈清辞知道不能再瞒着这善良的一家人了,她深吸一口气,低声道:“老栓爷爷,婶子,大哥,实不相瞒,我怀疑他们不是在修水车,而是在往河里倒有毒的矿渣!这会害死下游全镇的人!我今晚来,就是来找证据的!”
赵老栓一家闻言,吓得目瞪口呆!
“矿……矿渣?有毒?”赵老栓的老伴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天爷啊!这……这是要我们的命啊!”
“怪不得!怪不得那土又黑又臭!”赵老栓的儿子又惊又怒,“这帮断子绝孙的畜生!”
“所以,我必须靠近河边,亲眼看到他们倒的是什么,最好能拿到一点样品。”沈清辞目光坚定,“老栓爷爷,您对这庄子熟,有没有小路能绕到河滩附近,又不被他们发现?”
赵老栓和他儿子对视一眼,脸上满是挣扎和恐惧。最终,赵老栓一咬牙,对儿子说:“栓子,你……你带姑娘从咱家后院那条放水沟爬过去!那条沟通到河滩边的芦苇荡,隐蔽!小心点!”
栓子犹豫了一下,重重点头:“成!姑娘,跟我来!不过……太近了不行,只能在芦苇荡里远远看着!”
这已是意外之喜!沈清辞连忙道谢。栓子拿了件深色的旧衣服让沈清辞披上,两人悄无声息地溜出后院,趴在地上,沿着一条干涸的、长满杂草的排水沟,匍匐向前爬去。
沟里泥土潮湿,散发着腐草的气味。沈清辞的心跳得像擂鼓,手肘和膝盖被碎石硌得生疼,但她咬紧牙关,紧紧跟着前面栓子的身影。爬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前方传来了哗哗的水声和更清晰的嘈杂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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