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郎仓皇离去的背影,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虽未激起滔天巨浪,却在萧母心中漾开层层叠叠、无法平息的不安涟漪。她僵立在院门口,倚着冰凉的门框,目光死死盯着空无一人的山路拐角,仿佛要将那里看出一个洞来。直至那挑担的身影彻底消失良久,她仍像一尊被抽走了魂灵的雕像,久久未动。
午后的阳光变得有些刺眼,明晃晃地照在院子里,却丝毫驱不散她周身的寒意,也化不开她眉宇间那凝固般的沉重与惊惶。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抠着粗糙的门框木屑,微微的刺痛感才让她确认自己并非身在噩梦之中。
“娘?”
萧无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和不易察觉的担忧。他一直安静地坐在门槛里侧,虽然听不清母亲和货郎全部的低语,但那压抑紧绷的气氛、母亲骤然苍白的脸色和货郎最后近乎逃跑的姿态,他都清晰地看在了眼里。
萧母猛地回神,像是被从冰水里捞出来一样,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她迅速眨了眨眼,强行收敛起脸上失控的情绪,转过身,挤出一个极其勉强甚至有些扭曲的笑容:“没、没事,涯儿。货郎……货郎说山外雨大,路不好走,急着赶路呢。”她的声音干涩,眼神飘忽,根本不敢与儿子清澈探究的目光对视。
她几乎是有些慌乱地转身走回院子,重新蹲在那堆清心草前,假装继续翻晒,可她的动作完全乱了章法,手指甚至有些神经质地颤抖,将几株完整的草药都扯碎了。她的心思显然早已飞到了九霄云外,飞到了那些打听青牛村、打听萧姓的黑袍人身上。
萧无涯抿紧了嘴唇,黑亮的眼睛里充满了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他没有再追问,只是默默地低下头,从口袋里掏出那枚光滑的鹅卵石,无意识地、一遍遍地用力摩挲着,仿佛能从这冰冷的石头上汲取到什么力量。石头的温热早已褪去,恢复成溪底卵石应有的冰凉,但昨夜在衣柜中那份奇异的暖意,却深刻地留在了他的记忆里。
整个下午,母亲都处在一种魂不守舍的状态里。她没有像往常一样督促他喝药,也没有心思做任何活计,只是时不时地坐在门槛上,望着苍岚山深处那终年不散的迷雾方向出神,眼神空茫而沉重,仿佛能穿透重重山峦,看到某些极其可怕的景象。那种无形的、巨大的忧虑,沉甸甸地压在小院的空气里,也压在了萧无涯的心上。
约莫申时,日头开始西斜,给院子拉出长长的影子。院墙外的老槐树后,传来一声极轻的、熟悉的口哨声——是小石头惯用的信号。
萧无涯下意识地抬头看向母亲。她依旧沉浸在自己恐怖的思绪里,对那细微的哨声毫无反应,只是无意识地搓着衣角。萧无涯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对伙伴的牵挂占了上风。他轻手轻脚地站起身,像只小猫一样溜出了院门。
小石头果然躲在那棵粗壮的老槐树后面,只探出半个脑袋,黝黑的脸上没了往日的嬉笑和莽撞,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与他年龄不符的严肃和浓重的担忧。他一见萧无涯出来,立刻急切地一把将他拉到树后藏好,还紧张地探出头,飞快地朝萧家院子里望了一眼,确认萧母没有注意到。
“无涯,”小石头压低了声音,黑亮的眼睛里闪烁着不安的光芒,“你娘没事吧?我瞧着她今天脸色很不好看,跟……跟抹了灰似的。早上货郎来的时候,我躲在那头草垛后面,好像听到他们压低声音说什么……黑袍子?是不是就是前晚上雾里的那个?”他的观察力向来敏锐,又是猎户家的孩子,对危险有种天生的直觉。
萧无涯心里一紧,点了点头,随即又茫然地摇了摇头:“娘没说……她只说货郎急着赶路。”他不想重复母亲那明显是敷衍的谎言,声音低了下去。
小石头皱紧了眉头,脸上忧色更重。他搓着因为常年跟着父亲爬树打猎、设置陷阱而显得有些粗糙的手指,凑得离萧无涯更近,声音压得几乎只剩下一丝丝气音,神秘兮兮地说道:“无涯,我跟你说个事,你千万别怕……也千万别告诉你娘是我说的,我爹不让我往外说。”
萧无涯看着他如此郑重其事、甚至带着几分惊惧的样子,不由也跟着紧张起来,屏住了呼吸,睁大了眼睛看着他。
“就是昨晚上那怪雾和怪风,还有那吓人的动静,你家也听到了吧?”小石头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继续低声道,“我爹他……他半夜起来查看了好几次,弓都一直攥在手里。天还没亮,他就背着弓进山,沿着村子外围和老林子边转了一圈,刚回来没多久。”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后怕,声音更低了:“我爹回来时,脸色也很难看,跟我娘在屋里嘀咕,我偷偷听到的……他说,他在后山那片老林子的边缘,闻到一股怪味,像是……像是铁锈和什么东西烧焦了混在一起的臭味,很淡,但闻着让人心里头发恶心……还有……几个脚印,印子特别深,不像村里人穿的草鞋或者破靴子的印,形状也怪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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