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州蝗灾
永徽元年·并州
陈景生蹲在城隍庙的断墙后,指甲缝里嵌着陈年香灰,混着麦秆碎屑。蝗虫过境的麦田泛着诡异的金属光泽,焦黑的麦茬在狂风中簌簌发抖,像极了去年腊月他爹临终前攥着的那把枯草。他的灰布短打早已磨得透亮,膝盖处结着暗褐色的血痂——那是前日被地主家的恶犬咬伤的,此刻正渗着黄水。
“景生哥……”陈默蜷缩在墙根,声音细若游丝。十二岁的少年瘦得皮包骨头,眼窝深陷如枯井,只有指尖还残留着些微温度。他怀里紧紧抱着个布包,里面装着半本《千字文》残卷,那是陈景生在田埂边捡到的,边角被虫蛀得残缺不全。
陈景生掰下指甲盖大的饼渣递过去,发霉的粟饼在月光下泛着青灰。他自己却盯着远处官道上的粮车咽口水,车轮碾过碎石的声音混着马嘶,像把钝刀在他神经上拉锯。突然有辆马车失控翻倒,一袋粟米滚到他脚边,麻袋裂开的缝隙里漏出金黄的米粒,在月光下泛着诱人的光。
“抢粮啊!”不知谁喊了一声,灾民们蜂拥而上。陈景生抱着弟弟往反方向跑,怀里的榆木棍磕在断墙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这是他爹临终前从房梁上拆下来的,木纹里还嵌着半枚铜钱,据说是他娘的嫁妆。官兵的呵斥声和皮鞭抽打的脆响在身后炸开,他闻到了血腥气,还有粟米被踩碎的甜香。
躲进废弃的窑洞时,陈默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出的血沫染红了陈景生的衣襟。那血沫里混着细碎的蝗虫卵,在月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陈景生摸出怀里的半贯钱,铜钱上还沾着他爹的血手印——这是他给地主扛活三个月攒下的,每一文都浸着汗水。
“默弟别怕,哥带你去长安。”陈景生把弟弟冰冷的手焐在掌心,“到了长安,哥给你找郎中。”陈默勉强笑了笑,指尖划过哥哥手背上的老茧:“哥,我想学识字,以后帮你记账。”他忽然剧烈咳嗽起来,陈景生慌忙拍他的背,却看见月光下弟弟的脖颈处浮现出暗红色的刺青——是个极小的“玄”字,与后来在长安玄镜司令牌上的标志分毫不差。
窑洞里阴风阵阵,陈景生解下腰间的葫芦,里面只剩下半口水。他往弟弟干裂的嘴唇上抹了抹,突然听见头顶传来簌簌声。一只蝗虫从梁上跌落,翅膀上沾着乌金色的粉末——这是突厥细作用来标记路线的“狼血粉”,后来在长安迷窟里的废井中,陈默见过同样的粉末。
陈默突然抓住哥哥的手腕,指着窑洞深处:“哥,那里有光。”陈景生望去,只见岩壁上嵌着半块银牌,背面刻着漕运帮的船锚纹。他伸手去摸,银牌突然发出微弱的蓝光,岩壁缓缓开启,露出里面堆积如山的粟米——这些本该运往长安的赈灾粮,早已被层层转包,最后竟藏在了这废弃的窑洞里。
陈景生攥紧银牌,突然听见洞外传来脚步声。他迅速将银牌塞进弟弟的衣襟,抱着陈默躲进粟米堆里。月光从洞口斜射进来,照在银牌上,船锚纹旁的突厥文泛着冷光:“以蝗为信,启长安门。”
初入长安
永徽二年·春
长安城的朱雀大街被晨光浸得发亮,陈景生攥着陈默的手,指节因用力泛白。弟弟的手腕还带着病后的虚浮,袖口磨出的毛边沾着并州带来的黄土——那是他用半贯钱雇的驴车,走了二十七日才碾过潼关的石板路。
胡商的驼队从身边走过,驼铃在春风里碎成星子,领头的波斯商人鬓角别着朵金箔海棠,与陈默怀里那半本《千字文》残卷上的泥渍形成刺目的对比。酒肆的幌子晃出浓郁的麦酒香,卖胡饼的老翁正用铁铲翻动炉鏊里的饼,芝麻粒在炭火中迸裂,香气裹着“新出炉嘞”的吆喝,烫得陈景生鼻尖发酸。
“哥,你看!”陈默突然挣脱他的手,冲向街角的算卦摊。少年的布鞋在青石板上划出浅痕,露出的脚趾沾着赶路时磨出的血痂。卦摊的幡子写着“铁口直断”,竹杖斜倚在幡杆上,杖头包着层发亮的铜皮,叩击地面时发出沉闷的回响。
算卦先生是个瞎眼老者,眼窝深陷如两口枯井,却精准地握住陈默的手腕。他的指腹布满老茧,指甲缝里嵌着朱砂,在少年掌心游走时像条冰凉的蛇。“这掌纹……”老者突然停住,喉结剧烈滚动,“断掌过腕,叉纹穿命,恐有血光缠身,且与‘玄’字相缠。”
陈景生慌忙扯开弟弟,掌心的冷汗洇湿了陈默的袖口。他没注意到老者袖中滑落的银牌,那物件在青石板上弹了弹,背面的漕运船锚纹沾了点波斯商人掉落的金箔,在阳光下闪得像并州田埂上的蝗虫翅。
崇业坊的坊门在暮色中发出“吱呀”的呻吟,朱漆斑驳的门板上贴着新换的告示,墨迹未干的“坊丁招募”四字被春风吹得微微发卷。陈景生叩门的指节沾着胡饼碎屑——那是他用仅剩的五文钱买的,全塞给了陈默。
“新来的?”坊正赵二郎倚在门柱上,腰间的铜带扣挂着串钥匙,每片钥匙都刻着不同的坊门纹样。他斜睨着陈景生的灰布短打,目光在陈默发蔫的脸色上打了个转,“入门费五十文,少一文都别想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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