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州偃师县
春夜的雨,细得像揉碎的银丝,织着满城的湿意,连风里都裹着海棠的冷香。听雪轩的窗棂上,挂着半只素白纸鸢——是上月陈琰陪吕清薇扎的,翅尖绣着朵银线海棠,如今被雨打湿,软塌塌地垂着,水珠顺着纸纹往下淌,滴在窗下的青瓷盆里,溅起细碎的涟漪。
吕清薇倚窗而立,身上穿件月白襦裙,袖口绣着同纸鸢上一样的银线海棠,指尖沾着点淡绿色的药汁——方才正给城外送来的伤兵配止血方,案头还摊着未合的《千金方》,书页间夹着晒干的艾草,旁边摆着只白瓷碗,碗底剩着些药渣,空气里飘着淡淡的薄荷与艾草混在一起的气息。她指尖轻轻抚过医书里“外伤急救”的章节,目光却没落在字上,只凝在窗外被雨打弯的海棠枝上,枝桠间还挂着片未落的花瓣,被雨泡得发白。
“小姐,您又盯着窗外发愣呢?”素纨捧着只描金白瓷杯进来,杯壁凝着细密的水珠,刚走到近前,就把杯子往吕清薇手里塞,“这安神茶我温了第三回,再凉就伤胃了,您多少抿两口。陈公子去城外查那批‘问题药材’才三日,按理说也该有消息了,您别太着急。”
素纨是吕清薇的陪嫁侍女,跟着她快十年,最懂她的心思——自陈琰奉命去洛州城外追查幽冥道私运有毒药材的事,吕清薇就没睡过安稳觉,夜里总抱着那本陈琰送的《医宗金鉴》,天亮就守在窗边等消息。
吕清薇接过茶杯,指尖触到杯壁的暖意,却没喝,只轻声应了句:“我知道,就是……总怕他出事。城外那些人,手里都有家伙。”
话音未落,窗外忽有“扑棱”一声轻响,盖过了雨打海棠的细碎声。一只黑鸦抖着湿淋淋的翅膀,落在窗台边缘,爪子里紧紧坠着半枚青铜虎符,符身被雨水打亮,上面刻着的“琰”字格外清晰,边角还留着几道旧磨损——那是陈琰的随身虎符,他从玄镜司调去洛州时,特意跟吕清薇说过,这虎符是他父亲传下来的,绝不会离身。
吕清薇瞳孔猛地一缩,手里的茶杯差点没拿稳,素纨也吓得往后退了半步。她快步上前,小心翼翼地从黑鸦爪间解下虎符,虎符下面系着根熟丝红绳,绳结是陈琰最常用的“平安结”,绳尾裹着张粗麻纸,纸角沾着半干的血渍,雨水晕开血痕,透着股刺鼻的铁锈味。
她指尖微颤地拆开红绳,展开那张染血的纸,上面只有寥寥七个字,字迹仓促却有力,是陈琰的笔锋:“他已抵城外,月娥有难。”
“月娥?”素纨凑过来一看,脸色瞬间白了,“是城南药铺的苏月娥姑娘?陈公子说过,苏姑娘帮他盯着幽冥道的药材动向,难道……”
吕清薇没说话,只攥紧了那张染血的纸,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青铜虎符的冷意透过掌心传来,却压不住心里的慌。她抬头看向窗外,雨丝更密了,远处隐约传来打更人的梆子声,混着雨音,显得格外沉。
与此同时,洛州城东的章府西院,却比听雪轩更显冷清。老海棠树的枝桠歪歪斜斜地伸着,雨打在枯叶上,“沙沙”地落在地上,积成一滩滩泥水。杨枕溪跪在海棠树下,身上穿的青布衫早已被雨水打透,贴在背上,膝盖处沾着厚厚的泥和草屑,连裤脚都泡得发皱——他已经在这儿跪了半个时辰,腿早就麻得没了知觉,却仍死死攥着手里的半块羊脂玉玦。
玉玦通体莹白,上面刻着个“琰”字,与陈琰的青铜虎符上的字一模一样,玦口处有一道细细的白痕,是他十二岁那年,跟父亲章承业练剑时,不小心磕在剑鞘上留下的。父亲临终前,把这半块玉玦塞给他,说“这玉玦与玄镜司陈校尉的虎符成对,关乎洛州药材的命脉,你一定要护住,绝不能落入幽冥道手里”,这话他记了三年,连夜里睡觉都把玉玦藏在枕下。
他仰头望着漏雨的屋檐,雨水顺着房檐往下滴,砸在他的发间,顺着脸颊往下淌,混着什么温热的东西一起滑进衣领。喉间发紧得厉害,像堵着团湿棉花,连呼吸都觉得疼,却还是对着海棠树的方向,低声呢喃:“爹,儿子没用,没能护住您,还让您被幽冥道诬陷通敌。但您放心,这半块玉玦,儿子就算拼了命,也会护住,绝不会辜负您的嘱托,更不会让洛州的百姓,被那些有毒的药材害了。”
说罢,他松开攥得发僵的手,指尖轻轻拂过玉玦上的“琰”字,然后从怀里掏出张油纸,把玉玦仔细包好,再用手指在海棠树根下挖了个深穴——穴底还垫了层干燥的艾草,是他白天特意晒的,怕玉玦受潮。埋好玉玦后,他又用脚把土踩实,捡了块带青苔的石头压在上面,刚好遮住土痕,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这里埋着东西。
远处忽然传来管家的脚步声,伴着压低的呼喊:“二公子,雨这么大,您快回屋吧,要是淋出病来,可怎么对得起老爷?”
杨枕溪赶紧擦了擦脸上的雨水,又拍了拍膝盖上的泥,起身时腿一软,差点摔倒,扶住海棠树才站稳。他回头看了眼压着石头的地方,低声又说了句“爹,莫要声张”,才转身朝着脚步声的方向走去,青布衫的衣角扫过湿泥,留下一串浅浅的脚印,很快又被雨丝抹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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