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缝隙甫一洞开,便如巨兽张开了贪婪的口。
浓稠如墨的幽都气息争先恐后地涌出,带着万古长夜的阴冷与腐朽,瞬间将周遭的空气都染上了一层死寂的铅灰色。
黑雾之中,裹挟着无数细碎而尖锐的低语,它们像是从无数个喉咙里同时挤出,却又诡异地汇成一句完整的话语。
“你走你的路,我守我的夜……”
这声音起初还带着几分苏媚烟的音色,清冷而决绝,但转瞬之间,就在阴风的拉扯下扭曲变形。
它碎裂成千万片,有的化作凄厉的哀求,如泣如诉;有的变成怨毒的怒斥,刺人骨髓;更多的,则是绝望的哭喊,仿佛万千冤魂在同时嘶吼。
这些声音层层叠叠,交织成一片无形的精神浪潮,狠狠拍打在林青竹的心神之上。
他如遭重击,脑中轰然一响,脚下的石砖承受不住这外泄的威压,以他为中心寸寸龟裂,蛛网般的裂痕迅速蔓延开来。
他手中那盏早已燃尽残玉的魂灯,仅剩的余温也彻底消散,灯盏上微弱的光芒映着他苍白的脸,也照亮了他眉心上方一道刚刚裂开的血痕。
那血痕不深,却如同一道不祥的烙印,正是先前赶尸铃崩碎时,反噬之力在他身上留下的伤口。
风在吼,鬼在哭,整个世界仿佛都在催促他,诱惑他,踏入门后那个未知的世界。
林青竹却纹丝不动,宛如一尊石雕。
他只是缓缓抬起手,将身上宽大的黑袍掀起一角,动作轻柔地盖住了掌心那堆已经不成样子的铃铛残骸,像是安抚一个死去的孩子。
他垂下眼,对着那不断向外喷吐着恶意与诱惑的门缝,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低语道:“我听见了,但我不应。”
话音未落,一个更清晰、更致命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师兄,进来啊……外面冷。”
这声音不再是从门缝里传来,也不是脑海中的幻听。
它竟是从林青竹的胸口处直接渗出,带着一种血脉相连的诡异共鸣,每一个字都震动着他的脏腑。
他脸色剧变,猛地伸手死死按住心口。
隔着衣料,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指尖之下,有什么东西正在皮肤下缓缓游走。
那是自他记事起便存在于胸口的一片裂纹状胎记,此刻,这片死物般的胎记竟像一条活过来的地龙,在他的皮肉之下搏动、蜿蜒,每一次起伏都与门内传来的呼唤遥相呼应。
一个被他遗忘多年的记忆片段,在此刻如惊雷般炸响。
那是他还年幼时,老驼喝醉了酒,指着他的胸口,含糊不清地嘟囔:“……守陵人,守陵人不是人……是门缝里头,漏出来的一口气……得堵上。”
原来如此。
林青竹眼中最后一点迷茫被彻骨的明悟所取代。
他终于懂了。
幽都之门需要活物镇守,一个能够承受其气息、理解其低语,却又不会被其同化的活物。
而他,这个天生带有诡异胎记、能够“听门”的人,便是那个独一无二的“容器”。
所谓的守陵人,不是守护陵墓,而是以自身为锁,镇压这道通往幽都的门。
他猛然转身,意欲用某种方法将石门重新封死。
然而,他目光所及之处,那口原本敞开的红木棺材,不知何时已经自行合拢,棺盖严丝合缝,仿佛从未打开过。
更让他心头一沉的是,光滑的棺面上,赫然浮现出三道深深的指痕,深可见骨,如同刀刻斧凿。
那印记,他再熟悉不过——正是多年前,他在义庄初学压尸之术时,因心中恐惧,用力过猛在棺盖上留下的。
这口棺材,竟是他宿命的起点。
“三遍回头,不是让你走回头路走三次,是你这颗心,要在她身上死三次!”
苍老而沙哑的嘶吼从不远处传来。
林青竹循声望去,只见老驼不知何时已站在了义庄前那条漆黑的冥河对岸,隔着翻涌的黑水,用尽全身力气对他喊话。
老驼干瘪的身躯在风中摇晃,仿佛随时都会被吹走。
“她替你守了夜,你以为你走的是阳关道?你走的路,早被你自己一步步走成了这道门的门框!”
老驼的话音如同惊雷落地,那平静的冥河瞬间沸腾。
河底伸出无数只惨白僵硬的尸手,它们齐齐向上高举,如同一片绝望的丛林。
而在万千尸手的簇拥下,一盏魂灯被缓缓托出水面——正是他先前亲手熄灭的第七盏灯。
此刻,那盏灯的灯芯之上,正燃着一簇幽幽的火苗,而火苗的燃料,分明是一缕女子的红发!
林青竹双拳紧握,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他没有再看老驼,也没有再看那盏诡异的魂灯。
他猛地一咬舌尖,满口腥甜的铁锈味瞬间炸开。
他俯下身,以精血为引,用指尖在冰冷的石门前迅速画下一道繁复而诡异的符文。
那符文的走向,与他所学的所有赶尸符尽皆相反,充满了悖逆与抗拒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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