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酥麻感只持续了短短一瞬,便陡然炸开,化作燎原的烈火,顺着他的右臂经络疯狂上涌。
老槐村长的孙子,阿槐,闷哼一声,只觉整条手臂都仿佛被投进了滚烫的铁水中。
他猛地抬起手掌,凑到眼前,预想中的皮开肉绽并未出现,皮肤依旧完好如初。
但在晨光之下,他掌心那繁复的纹路间,竟有几道极细的金线如活物般缓缓凸起,蜿蜒交错,像是被无形的烙铁烫伤,最终勾勒出四个古朴的篆字——安魂三遍。
剧痛钻心,阿槐却未曾缩手。
因为在这酷刑般的灼痛之中,竟生出一丝诡异的慰藉,仿佛正有一个沉默了千百年的灵魂,借着他的血肉与痛楚,完成一场迟到了太久的告别。
这痛,不是惩罚,而是某种沉重的托付。
这诡异的景象并未惊动村里的任何人。
白日过去,黑夜降临。
当晚,看守义庄的老人早早睡下,未曾察觉任何异样。
义庄之内,原本靠墙停放的十几口棺木,却在无人驱动下,悄无声息地滑动起来。
它们以一种精准而古老的韵律,自行移位,最终在空地中央排列成一个完美的圆环。
环心处,冰冷的泥土地面毫无征兆地裂开一道细长的缝隙。
没有地震的巨响,只有一丝仿佛叹息般的轻微开裂声。
一捧温热的、漆黑如墨的泥土从裂缝中缓缓涌出,不沾染半分尘埃。
黑土之上,一枚锈迹斑斑的残破铃舌,静静地躺着。
仿佛受到了某种无声的召唤,本该在家中休养的阿槐,竟在梦游般的状态下推开了义庄的门。
他径直走向那圆环中心,目光落在残铃舌上。
他伸出那只烙印着金纹的右手,指尖轻轻触碰到了那片冰冷的铁锈。
“叮……叮……叮……”
没有声音,但三声清越的铃响却直接在他的脑海中炸开。
残铃舌在他指下轻微震颤了三下,一股远比白日更加磅礴、更加苍凉的信息洪流,顺着他的指尖,灌入他的四肢百骸。
与此同时,一道虚无的残识,随着这三声震频,从地脉深处被短暂地唤醒。
林青竹已经不记得自己是谁,只知道自己是“路”的一部分。
他“看”到了那个叫阿槐的少年,感知到了少年掌心的烙印。
这不是他设下的,却是因他而起。
他瞬间明悟,这便是“痛印传承”。
他“听”见了,那些被地脉封存于土髓深处的古老回响,正通过少年作为媒介,重现于世。
那是他曾经为了镇压万魂而紧闭双唇,默默承受的撕心裂肺的哀嚎;是挚友阿灰在北境断崖坠落时,那清脆得令人心碎的骨裂声;是那位镇守北岭的地听者,为探查地底魔物,以身承载山脉震荡时,一寸寸碎裂的脊椎闷响……
这些旧痛,并非惩罚,而是认证。
是“路”对后来者的考验与认可。
凡能与路共鸣者,皆需无端承受这些撕裂灵魂的痛苦,方能获得承载其力量的资格。
林青竹的残识“看”得更深。
他看见少年掌心的“安魂三遍”金纹,正化作无数更细微的金色丝线,缓缓渗入皮肉,缠绕上少年的心脉,将那来自远古的痛感,一丝不苟地编织进他每一次的心跳节奏里。
从此,他的心跳,便是安魂的节拍。
而在千里之外,一条被微光笼罩的古道小径上。
一个无名牧童正赤着脚,赶着羊群。
清晨的露水本该冰凉,他却在踏上小径的瞬间,猛地缩回了脚。
一阵火烧火燎的刺痛从脚底板传来,仿佛踩上了一块烧红的炭火。
他疑惑地坐下,抬起脚掌查看,只见双足干净完好,并无伤口,唯独在脚心处,浮现出三道极浅的痕迹,像是被粗糙的绳索用力勒过留下的红印。
牧童并未惊慌,眼中反而流露出一丝与年龄不符的了然。
他将刺痛的脚掌,重新用力地按入小径的泥土之中。
他保持着这个姿势,静默了三息。
当他缓缓抽离脚掌时,那个清晰的脚印中心,竟渗出了一滴露水。
那露水并非无色,而是散发着柔和的白光。
光露之中,一个模糊的“嗯”字一闪而过,随即便如水入沙般,迅速渗入脚下的泥土里。
刹那间,整条原本只是微光闪烁的小径,亮度骤然增加了三分,仿佛得到了某种肯定的回应,变得更加凝实而清晰。
牧童不知道,这股突如其来的灼痛,源自许多年前,一个叫林青竹的少年,为了将一具无名尸首送归故里,赤脚踏着没膝的冰雪,走了三天三夜所留下的旧伤。
如今,这旧伤的痛楚,正由地脉反哺给同样行走在“路”上的后来者。
阿槐握着那枚温热的残铃舌,浑浑噩噩地走在回村的路上。
迎面跑来一位老妇,哭得撕心裂肺,语无伦次地诉说着她的儿子昨夜从山崖上失足坠落,连尸骨都找不到。
阿槐本想开口安慰,可老妇悲恸欲绝的哭声,像是一把钥匙,瞬间引爆了他掌心的痛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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