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十七分,青禾镇纪委临时驻地的台灯还亮着。
窗外雨势渐歇,屋檐滴水声敲在铁皮遮阳棚上,像某种倒计时的秒针。
林晚秋坐在桌前,双目布满血丝,却依旧死死盯着摊开在桌面的两份文件——左边是陆承宇昨夜交还的原始地勘图,右边是项目监理日志原件。
灯光下,两张纸并列而置,仿佛一场无声的对峙。
她将放大镜移至替换页边缘,指尖轻轻抚过纸张表面。
触感粗糙、略厚,与原卷其他页面明显不同。
这不是普通的A4复印纸,而是特制加厚档案纸,专用于政府存档文件防伪打印。
可偏偏,这一页没有专家组会签栏,也没有技术负责人手写批注,甚至连扫描分辨率都模糊得像是从手机翻拍中二次导出。
“不是篡改。”她低声自语,声音干涩,“是整套重做。”
真实之眼在黑暗中悄然运转。
她的视线扫过每一道折痕、每一处墨迹晕染的细微差异,大脑自动构建出时间线:这份伪造文档至少在三年前就已备妥,等的就是一个合适的时机替换入库。
而真正致命的是,它被嵌入了一份本应由省级部门备案的正式报告之中——若非她有权限调取原始纸质卷宗,几乎不可能发现。
她缓缓翻开父亲当年的工作笔记,在泛黄的纸页间找到那句潦草却有力的字迹:“地基不稳,但百姓等不起。”
那一刻,心脏猛地一缩。
原来他早就知道。
他知道山体松动,知道选址存在重大隐患,也知道强行开工可能带来的后果。
但他仍以个人名义签字批复,用“责任”二字扛下了所有风险。
不是为了贪腐,而是为了赶工期、保进度,为了让那些住在危房里的村民能在寒冬来临前搬进新房。
他是错了吗?
或许。
可他的错,是出于担当的逾矩;而现在的这些人呢?
他们披着“执行政策”的外衣,把本该用于民生的资金层层截留、转包套取,甚至利用地质隐患制造塌方事故,再以“修复重建”为由追加预算。
牺牲成了表演,苦难成了生意。
林晚秋闭上眼,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这不是腐败,这是吃人。
天光微亮时,她终于起身。
打印机嗡鸣启动,一张崭新的红头文件缓缓输出——《省纪委监委关于青禾镇易地搬迁项目影像资料调取的督办函》,落款单位、文号、印章一应俱全,连纸张质地都刻意选用与官方信笺相同的哑光特种纸。
但她没有盖章,也没有发送。
只是把它夹进一本公开查阅的档案盒里,放在镇政府大厅公示栏旁的临时工作台上,位置恰好能让来往人员一眼看到封面标题和鲜红的“急件”标识。
做完这一切,她转身走入监控室隔壁的技术间。
这里原本堆放杂物,如今却被她申请改为临时数据分析点。
摄像头回放界面开启,时间轴定格在清晨七点零二分。
不到十分钟,一个穿着保洁制服的男人走进画面。
他动作自然地靠近工作台,假装整理桌角散落的文件,实则迅速抽出那份“督办函”,用袖口遮掩手机镜头拍照。
全程不超过二十秒,手法熟练得不像临时起意。
林晚秋瞳孔微缩。
那人她认得——赵四,张正华司机的堂弟,三个月前突然被安排进镇政府做后勤杂工,工资走镇财政账户。
一个清洁工,为何会对纪检文件如此敏感?
鱼饵已经投下,而网,正在收紧。
上午九点整,镇政府三楼会议室召开“迎检协调会”。
林晚秋坐在角落,一身深灰套装衬得肤色冷白如瓷。
她没带笔记本,也没发言,只静静看着张正华站在前方主持会议,语气沉稳,条理清晰,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根据最新通知,上级即将开展专项核查。”他目光扫过全场,“我们必须确保所有材料完整、逻辑闭环,绝不能出现任何纰漏。”
随后,他宣布成立专项材料组,由财政所陈会计牵头,负责整理易地搬迁一期全部验收影像备份。
话音落下,会议室一片寂静。
林晚秋垂眸,真实之眼悄然开启。
陈会计双手交叠压在膝上,指节因用力过度泛出青白色;呼吸短促且浅,频率比正常高出近四成;左眼睑每隔十几秒便轻微抽搐一次,如同神经失控的信号灯。
这不是普通的紧张,而是长期高压下的创伤性反应——她在害怕,怕的不是检查,是被推出去顶罪。
林晚秋心中冷笑。
好一招“委以重任”。
看似信任,实则架她于火上。
一旦资料出问题,第一个被问责的就是这个“牵头人”。
而张正华,只需一句“我也是按程序办事”,便可全身而退。
会议结束,众人陆续离开。林晚秋起身时,目光不经意掠过窗外。
午休时分将至,阳光斜照在镇政府后巷的水泥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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