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医院后门,夜雨初降。
雨丝细密如针,斜织在昏黄的路灯下,将青灰色的水泥地浸成一片片深色斑驳。
风从山坳间钻出,卷着湿冷的气息扑向人脖颈,像无形的手指悄然掐紧。
林晚秋站在废弃的自行车棚边缘,制服外套早已被雨水打透,紧贴肩胛,寒意顺着脊骨一层层往上爬。
赵德发来了。
他撑着一把破旧的黑伞,伞骨歪斜,半边塌陷,雨水顺着裂缝淌进他灰白的鬓角。
他走得极慢,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脚步拖沓而犹豫。
那只牛皮纸袋被他紧紧抱在怀里,却仍挡不住雨水渗透,边缘已经泛起毛糙的褶皱,墨迹隐隐晕开。
林晚秋迎上前,没有说话,只伸出手。
赵德发哆嗦了一下,眼神躲闪,嘴唇翕动,终究没发出声音。
他颤抖着递出纸袋,指尖冰凉,沾着泥水和汗渍。
她接过,触感沉重。
封面赫然写着——“青禾小学重建专项资金流水”。
字迹是父亲熟悉的笔体,可那熟悉感却像一把钝刀,缓缓割开她胸腔里的某根神经。
翻开内页,账目密密麻麻,条分缕析:一笔笔扶贫款经由镇财政过渡户,转入三家注册于外省的空壳公司,再通过复杂的股权嵌套,最终汇入承安集团下属子公司账户。
资金流向清晰得近乎残忍,像一张早已铺好的网,静静等待猎物自投。
她的目光死死钉在最关键的一页。
那里贴着一张便签,打印字体冰冷:
“林某批示同意异地拨付。”
下方,是一枚私章的复印件——林父的印章。
她呼吸骤停。
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猛地收缩,痛得她几乎弯下腰。
雨水顺着额发滑落,混着不知何时涌出的眼泪,在脸颊上划出灼热的痕迹。
这枚章……父亲从未提起过。
他在世时,连私人信件都不肯用它盖印,常说:“公章是公器,私章是良心。”可如今,它竟出现在这样一份伪造的资金拨付记录上,成为罪证链条中最致命的一环。
她猛然启动真实之眼。
视线穿透纸面,聚焦于印章边缘的油墨分布——左侧轻微模糊,右侧清晰锐利,压力不均,显系翻拍复制后二次打印。
原始批文已被调换,而这复印件,是用来嫁祸或掩盖真相的道具。
可为什么?为什么要用父亲的名义?
她颤抖着插入随附U盘,笔记本屏幕亮起,一段视频自动播放。
画面昏暗,显然是偷拍。
镜头对准一间办公室——张正华的旧办公室。
墙上挂着的日历清晰可见:2013年6月17日。
正是父亲突发心梗、倒在办公桌前的那一周。
张正华坐在桌后,神情凝重,手中拿着一枚印章,正缓缓按在一张空白批文上。
旁边站着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陆父。
画外音低沉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感:
“老林那边我来摆平,章子借两天,事成之后,你儿子进国资委。”
林晚秋浑身一震。
父亲病倒前,曾与张正华通了最后一通电话。
那天他挂断后,罕见地笑了,说:“晚秋的路,总算稳了。”
原来如此。
他不是笑自己仕途将终,而是笑女儿的前程已定——他用自己的沉默,换来了她在省纪委的推荐资格,也换来了她永远不必知晓这场交易的身份清白。
他选择以死亡封存秘密。
她终于懂了墓前那抹笑意的含义:他不是无愧,而是牺牲。
泪水无声滚落,砸在键盘上。
就在这时,手机震动。
来电显示:陆承宇。
她接通,声音沙哑:“你说。”
“别回酒店。”他语速急促,背后有车流呼啸,“苏敏调了安保,他们在找你。所有监控权限都被她接管,你现在出现在任何公共区域都会暴露。”
她握紧手机,指节发白:“你知道这个账本?”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像是在权衡生死。
“第三夹层。”他说,“有我录的音。”
她立刻翻查,果然在账本封底摸到一道隐蔽夹缝,取出一张微型存储卡。
插入读取器,录音开始播放。
首先是陆父的声音,低沉而冷酷:
“你以为这是慈善项目?这是政治交易!林家老头死了,章还在,钱就得继续流。只要章子能用,谁管他是死是活?”
短暂停顿后,传来陆承宇压抑的声音:
“如果她知道了呢?”
陆父冷笑,一字一顿:
“那就让她恨你,总比死强。”
话音未落,一声摔杯巨响,录音戛然而止。
林晚秋怔在原地,寒雨浇头,心却如焚。
她终于明白陆承宇这些年为何总在深夜摩挲手腕——那是他在提醒自己:他活着,是为了替她挡住背后的刀。
远处,轮胎碾过积水的声音由远及近。
一辆银灰色轿车缓缓驶入医院停车场,车灯划破雨幕,照亮车牌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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