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地一声,容家院门被撞开。容妍攥着半截红头绳冲进来,棉鞋在青砖上拖出两道泥印子,鼻尖冻得通红,睫毛上凝的冰渣混着泪珠子,愣是没落下来。
容与放下《论语集注》,见小妹把断了的头绳往妆奁里塞——那红绳是上次她去集市时给小妹买的,如今断成了两截。
“摔雪坑里了?”李月棠端着笸箩从厨房出来,腾出一只手要摸她发顶。
“才不是!”容妍突然拔高嗓门,震得窗纸簌簌响,“是张大虎他们……说咱家都是没爹的孩子……”话音戛然而止,抓起案上凉透的茯苓糕就往嘴里塞,嚼得腮帮子一鼓一鼓。
容与眼尖,瞧着小妹的袖口都被扯裂了,露出里边续的棉花——显然不是小孩儿吵架这么简单。
不过小妹不说,她也就不提,小孩子也有小孩子的尊严。
“阿兄。”容妍突然转身,油灯把影子拉得老长,“教我练拳吧,像你晨起打的那种。”
桌上的茶盏晃出圈涟漪。她合上书册,望着小妹绷直的脊梁——像极了初生的竹枝,看着纤细,偏生宁折不弯。
“行啊,那明早鸡鸣第二遍便要起床,”容与摸出块饴糖,“蹲两仪桩。”
容妍夺过糖块咬得“咯吱”响,糖渣混着未干的泪:“好!我要打坏蛋!还要保护姐姐和阿娘!”
腊月廿八的夜雪压断了枯枝,山腰传来金铁相击的脆响,惊得油灯火苗猛颤,在窗纸上投出扭曲的暗影。
“阿兄,山神发怒了吗?”容妍近几日真的憋着气和阿兄习武,但到底还是个小姑娘,此刻缩在她身旁,怀里抱着新缝的布老虎。
容与往炭盆里添了块松明,药香混着暖意漫开:“是猎户赶年货呢,你听——”她故意提高声调,“方才那声定是王叔猎到了山猪!”
村长也是这样和村民们说的,然而,除了小妍儿这样的稚童,没人会相信这样敷衍的答案。
话音未落,又一声惨叫刺破雪夜。李月棠手中的绣绷“咔”地断裂,银针在“福”字中央戳出个黑洞:“明日……把地窖的腊肉分些给刘婶吧。”
这不是什么大事,刘婶一家的确也帮了她家不少,容与便应了一声。
夜深人静,容与被瓦片碎裂声惊醒,老道士正蜷在她书桌旁。道袍浸透的血在地上洇出暗褐色的痕迹,腰间挂着个裂开的药葫芦,漏出的雄黄粉与血腥气缠成诡异的香。
“哟,睡着呢?”老道士不着调地对着她挥了挥手。
容与不着痕迹地检查了一遍自己的衣服。还好,冬天天冷,她的寝衣够厚,再加上九岁的小孩子还没开始发育,着实看不出什么。
随即,她也放松下来,眼看老道士还有精神插科打诨,便也学着老道士的样子挥了挥爪子。
“哟,还活着呢?”
“恁多废话。道观往西三里……咳咳……岩洞里有个孩子……”老道士咳了两声,容与嗅到血腥味愈发浓了,那双枯爪攥住她腕骨,力道大得骇人,“穿靛蓝袄子,颈后有朱砂痣……”
容与摸向空间的手顿了顿。她将攒了半月的茯苓糕塞进布包,又悄悄掺进空间里的头孢胶囊:“您吃这个,消炎……呃……祛邪的。”
老道士看来也是真的饿了,摸出一枚糕饼塞进嘴里,嚼了嚼囫囵咽下去,突然嗤笑:“小兔崽子……若我回不来……”
后半句被风雪卷走,檐角铜铃骤响,道袍翻飞间人已没入雪幕,只带走了那一包茯苓糕。
老道士人是走了,容与却要爬起来收拾他留下的烂摊子。
地上的倒是好处理,铲走一层夯土再踩踩平就是,只是桌角留下的血痕……她摸黑从空间抽出吸水棉,冰凉的化学纤维贴上桌面,发出蚕食桑叶般的窸窣声。
“妍儿要起夜!”西屋突然传来小妹的嘟囔。容与扯下中衣塞住门缝,就势滚到榻边装睡。听着木屐声哒哒掠过门前,她腕间老道士留下的血印已凝成褐斑,混着碘伏棉擦过的黄渍,倒像块陈年胎记。
五更鸡鸣时,最后一块染血的痕迹被擦干净。容与筋疲力尽地倒头就睡。
晨光漫过窗棂,容妍蹦跳着进来找头绳,全然不知阿兄经历了怎样“充实”的一夜。
准备过年的时间总是极快,转眼便到了除夕。
戌时刚过,容家灶台上的火腿煨冬笋便咕嘟作响。李月棠眯着昏花的眼睛往八宝饭里嵌蜜枣,指尖精准点在糯米“福”字的勾捺处——这些年练就的本事,倒比明眼人还利索。
“阿兄快看!”容妍举着新糊的走马灯满屋转,灯影里晃着大姐绣的腊梅喜鹊。灯芯突然“噼啪”炸响,后山跟着传来声闷雷似的响动,惊得灯烛齐颤,震落梁上积灰。
小妍儿呆了一下,想起阿兄先前的解释,又继续无忧无虑地哼着歌,举着走马灯跑来跑去。
容与往铜锅里添着老鸭汤,她余光瞥见大姐用绣帕盖住后山飘来的硫磺灰——帕角新补的缠枝纹,针脚比往日凌乱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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