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雨丝斜斜掠过几杆翠竹,在容家新葺过的青瓦上密密织过,又顺着水路滑向屋檐,淅淅沥沥滴落在青石板上。
容与蹲在檐下调试水车模型,竹制齿轮沾了潮气,咬合时发出细微的吱呀声。忽闻门外传来马蹄声,然后便是铜门环被叩响的声音,铛铛,铛铛。
王墨去开了侧门,就见叶润章举着一把绘莲纹的油纸伞闯进雨幕,月白色的襕衫下摆都沾湿了,沉沉地往下坠着。
叶润章站到屋檐下收伞,看看容与,满脸歉意地低声道:“那日的诗会,有人特意暗示我,给你送一份请柬……那时我就该察觉是有人做局。”
青年的发丝被雨雾打湿,水珠顺着鬓角滑下去,又从下颌处滴落,显得有些狼狈,却又透出一股落拓书生般的风流。
容与挑眉,面上还带着笑意:“叶兄冒雨前来,就为说这个?”
顿了一下,叶润章也跟着笑出来,二人相视笑了许久。
容与给叶润章递了一条帕子,又引着人进了书房。
她自己跪坐在紫竹茶海前,净了手,指尖捻着新焙的龙井,看雀舌般的茶芽在青瓷盏里舒展。
容与递过青瓷茶碗,新焙的龙井香混着雨气蒸腾,她享受般地深深吸了口气,又叹出来。
叶润章倚着窗棂剥杏仁,就着窗外的雨幕拂去手中的残渣:“秦学政昨日抵了南昌府。”
容与抬眸:“可是那位编修过《四书章句集注新解》的秦明远?”
“正是。”叶润章从袖中取出一本册子,容与接过来翻看——瞧上去不是印刷出来的,倒像是抄本。
“这是他前年在汀州府主考时取的十篇程文,篇篇重‘理’字,恶‘巧’辞。”
容与一边翻看着那些策论,微微颔首,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就是寒门学子和世家公子相比,最欠缺的东西之一了。
世家大族可以轻易提前知晓考官的名字,甚至拿到考官的文章,然后进行针对性的练习,而寒门学子呢?
容与收回自怨自艾的心思,继续翻开册子,见首篇破题写道:“圣人之道,如江河行地——”她突然轻笑:“这般朴拙……”
“莫小瞧这朴拙。”叶润章抬起手点一点页脚,“去年汀州府解元便是凭‘粪土喻仁义’中的,秦学政批‘大巧若拙’。”
“粪土啊……叶兄,你说,是否有人会从这‘粪土’中做文章?”容与意有所指。
叶润章笑着摆了摆手。
“当年太祖定下科举之制,宽待学子,却也极恶科场舞弊之事,哪次不是杀得人头滚滚?更何况,秦学政乃寒门出身,性情刚直,当年殿试因拒收阁老门生帖,被外放云贵十年。其他人最多也不过是如你我这般,投其所好也便罢了。不过……”话说到一半,他又有些迟疑,“但若有人安心讨好,换个法子——比如捐修白鹿洞书院的‘务本堂’…”
“非战之罪,若真有人愿花成千上万的银子去换一个秀才功名,咱们也没法阻止不是?”
不过……
容与打量着叶润章。
“小弟倒真有一事,要劳烦叶兄。”
叶润章默不作声地将手中掰不开的杏仁丢回碟中,拍了拍手,露出兴味十足的表情:“容大才子,终于也有事求到我叶某头上了?”
“叶兄不要促狭……”容与苦笑着摇了摇头,却也毫不犹豫地卖起关子。
“等院试毕,叶兄便知。”她忽然掰断半截竹片,露出中空管腔,“此物若成,旱田变沃土不过弹指。”
不顾叶润章的追问,容与只是提了一句便略过这个话题,两人就秦学政喜好的文风又探讨了一日,容与收获颇丰。
留叶润章吃过午膳,暮色染透云层时,叶润章起身告辞。
容与将自己抄录完后,整理完好的原抄本奉回:“院试后,青云谱见!”
骤雨已歇,只留下地面大大小小的水洼,和着叶片上珍珠般滚圆的水珠,在烛光下装点成琉璃世界。
叶润章袖了文册,笑着对容与一拱手:“青云谱见!”
伴随着淅淅沥沥的春雨,红了樱桃绿了芭蕉,容与琢磨着秦学政喜爱的文风,略微调整了自己的答题思路。
院试开考那一日,王二驾着马车送容与去贡院——这也算是他家置办的家当之一,在府城不比乡下,总不能每次出门都去租车。
卯时的薄雾漫过赣江,贡院外的青石长街尚沾着露水。
容与提着考篮转过街角,忽见陈穆远一袭靛青直裰立在柳荫下,手中的灯笼明明灭灭,另一只手提着考篮,而一旁桂锦程的手中,除了考篮,还捧着个雕花乌木匣。
“可算寻着你了。”桂锦程含笑掀开木匣,青绸衬底上躺着十来枚朱漆护符,“万寿宫的太极符、佑民寺的《心经》签、绳金塔的文昌结……连西山翠岩寺的老住持都特意取了檐角铜铃的锈粉,混着香灰封了符。”他指尖抚过符上细密的金漆纹,莲花、八卦、宝塔的纹样在晨光中流转,“穆远兄说,总有一道能合文曲星的眼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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