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容与照常去府学听课。
下了课,容易和洗砚进来收拾笔墨,容与便笑着问叶润章:“昨日宴上,你为何与刘颂谦同进同出?朋友?”
“不过是世家子弟的体面。”叶润章还整理着书上的批注,头也不抬,叹了口气,显得颇为无奈,“刘家往叶府递了三回帖子,再不去倒显得我家小气。”他忽地抬头,腕间菩提串扫落了从窗口飘进来的木樨花瓣,“谁料那草包竟将我们当成筏子——简直是,愚蠢至极!”
容与倚着书案把玩鲁班锁,榫卯咬合的声响混着蝉噪:“都说家丑不可外扬,瞧着刘通判也是极有城府的,这嫡长子倒……”
听出容与的未尽之意,叶润章也跟着摇头轻笑:“都说富不过三代,世家子弟中,虎父犬子也不算少见了。”
想起什么,他又接道:“你先前叫我帮忙寻木匠,如今寻着了,你是打算做什么?打家具?”
“哎呀,倒是我给忙忘了,多谢叶兄惦记着,不知是哪儿的木匠?”
“城西陈木匠,祖上还修过滕王阁的飞檐。”叶润章接过容与递过去的图纸,打量着几眼,“……你要造水车?”
蝉鸣骤歇的刹那,容与展开了书箱中的《农政全书》,书页间夹着张赣江水系图,朱砂勾出的支流恰是进贤县的所在:“上月桂桥村涝了三十亩田,若能在赣江支流设水车…”
“以枢机控水流?”叶润章凑过去,抬手摸着下巴,“这又是什么?”
“这是龙骨车要配的齿轮组。”容与另抽出一张竹纸,蘸墨在空白处勾画,齿轮咬合声仿佛穿透纸背。
容与向叶润章解释了自己这水车的运行原理,和预估能达到的效果,叶润章越听眼睛越亮,击掌笑道:“妙啊!如此用水流带动翻车,节省了人力畜力不说,水流也充足,如此一来,许多荒田都能开垦成沃土了!”
叶润章也是个急性子,看了图纸便想带着容与去寻木匠,容与哭笑不得地拽了他一下,表示自己下午还有课呢,不如由叶润章先去将图纸给木匠看看,问问能不能做,有没有什么需要改进的——毕竟容与不是专业画图的,画的图不一定符合匠人的标准。
叶润章连午膳也顾不得吃,兴致高涨地领着洗砚去了。
下午有一节易经课,叶润章治的是礼记,故而易经课对于他来说就是可听可不听的了。
教易经的周教谕瞧上去并无什么特殊之处,就像一个普通的中年书生,一身葛布长衫洗得发白,头发只用木簪插着,身上唯一不寻常之处,或许便是手腕上缠着的那串青玉流珠,颗颗莹润,格外喜人。
“见过周教谕!”
学子们纷纷起身行礼,周教谕和蔼笑着颔首示意他们坐下,随后便熟练地解下了腰间的鹿皮囊,五十根蓍草散落案上,竹节纹在午后的阳光里泛着青铜色。
“不知是否有学子未上过我的课,纯讲易理未免无趣,咱们这节课照旧是借占学易,蓍草都带来没有?”
课室中的学子早就接到过通知,自然无有不做准备的。
大衍易数需备五十蓍草,倒也不拘一定得是蓍草,竹枝也行,筷子也行,甚至不是长条状的,只要符合五十之数,形状差不多的东西就行。
“诸位都是学子,今日便教大家占一占学业如何?”周教谕握着一把蓍草坐于案后,笑着引导,“占卜时需凝神静气,清空纷乱思绪,在心中默念自己要求之事。”
“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他信手捻出一根蓍草置于案角,“此一不用者,太极也。”
容与从前也随老道士学过些易经,大衍筮法这么古老的算法自然也学过,此刻她用来做卜蓍工具的,是五十枚指肚大小的卵石状东陵玉。
教谕手中余下的四十九根蓍草如星子分落左右,“左为天,右为地,挂一象人——”枯瘦手指从地堆拈起一根,夹在左手无名指间,动作行云流水,竟显得格外优美。
容与跟着拈起一枚东陵玉握在掌中,右手如梳篦般掠过左堆玉石,四枚一揲,最后余三枚同样握在掌心。
再揲右堆,四枚四揲恰尽。
讲台上周教谕正念到:“揲之以四以象四时,归奇于仂以象闰。”
如此重复三次分揲,案上渐积十八变之余数。
周教谕的竹炭笔在素绢上记下“六”、“九”,浮灰轻轻拂去:“老阴老阳非定数。”
容与平心静气,从初爻开始,渐得“既济”之卦象,上爻上六动,之家人卦。
容与看着卦象,暗暗皱眉。
能得秀才功名之人,总不会对周易一窍不通,学子们各自解读卦象,周教谕便背着手下来巡视,若是遇到学子有不通之处,再笑着帮忙讲解。
此时周教谕绕到了容与这边,便见她的指尖掠过第六爻的“濡其首”。
教谕看着卦象,咦了一声:“初吉终乱,你这功名路…”捋着胡须,也跟着皱眉。
既济上六曰:濡其首,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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