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构指尖一顿,终于开口,声音带着几分犹豫:“李相公,开封经金人洗劫,城防残破,粮草匮乏,若此时还都,恐难固守啊?”
“官家所虑,臣岂不知?”李纲躬身回话,却未退后半步,“然开封乃大宋故都,是天下民心所系——百姓见官家还都,便知朝廷不弃中原,必争相归附;将士见官家还都,便知此战为保家卫国,必奋勇杀敌!至于城防残破,可征调民力修复;粮草匮乏,可从江南转运——若因‘残破’便弃之,那大宋的万里江山,又有何处是‘完好’可守?”
他抬手拂去袍上的晨雾,目光扫过堂外:“如今官家驻跸应天,看似安稳,实则如浮萍漂泊——一旦金人南下,应天无险可守,官家再迁何处?唯有还都开封,以黄河为屏障,以中原为根基,方能立定脚跟,与金人周旋!”
赵构沉默了,手指在龙椅扶手上反复摩挲,堂内又静了下来,只剩烛火“噼啪”作响,将众人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墙面上,忽明忽暗。
就在此时,李纲忽然转身,目光如电,直直射向堂下几名低头不语的官员——那几人正是昔日在伪楚任职、如今仍居官位者。他声音陡然转厉,字字如锤:“而伪楚张邦昌,及那些为金军效劳的宋朝官员,臣请官家严惩不贷!”
那几名官员身子猛地一颤,其中一人甚至膝头一软,险些栽倒。黄潜善连忙开口,试图缓和:“李相公,张邦昌虽僭位,却也是被金人所迫,如今已退位请罪,不如从轻发落,以安人心?”
“从轻发落?”李纲冷笑一声,上前一步,死死盯着黄潜善,“黄大人可知,张邦昌僭位时,曾穿龙袍、坐龙椅,接受百官朝拜?可知他为讨好金人,曾搜刮开封百姓财物献予金军?此等行径,岂止‘僭逆’,更是‘卖国’!若从轻发落,他日再有金人逼宫,百官皆效仿张邦昌,官家还能倚仗何人?”
他又转向赵构,双手捧起奏章,高高举过头顶:“臣请官家下旨,将张邦昌押赴开封,于太庙前问斩,以谢二圣、以谢天下!至于那些为金军效劳的官员,凡曾助金人搜刮、害民者,一律抄家流放;凡仅受伪职却未作恶者,罢官为民,永不录用——唯有如此,方能清肃吏治,方能让天下知‘卖国’者必遭严惩!”
这话如巨石投入深潭,堂下顿时炸开了锅——有官员附和,有官员犹豫,那几名牵连其中的官员更是面如死灰,连连叩首求饶。黄潜善气得浑身发抖,却连一句完整的辩解都说不出来,只能瞪着李纲,眼中满是怨毒。
李纲却似未闻堂下嘈杂,只是捧着奏章,立在堂中,脊背挺得笔直。晨光透过窗棂,洒在他霜白的须发上,竟似镀了一层金光;烛火在他身后跳动,将他的影子拉得极长,如同一座巍峨的山岳,稳稳挡在这风雨飘摇的大宋朝堂之前。
赵构指尖在龙椅扶手上摩挲得发红,终于猛地一收——烛火恰在此时“噼啪”爆响,火星溅落在案边那道茶痕里,滋出一缕轻烟,将堂下的嘈杂轻轻掐断。他抬眼时,目光先扫过面如死灰的伪楚旧臣,再落向黄潜善铁青的脸,最后定在李纲霜白的须发上,声音里褪去了几分犹豫,添了三分决绝:“李相公所言,句句切中要害。朕意已决——即日起,罢一切和议,严惩伪逆,表彰死节之士!”
这话落时,堂下武将们先是一怔,随即挺直了脊背,甲胄碰撞出细碎的脆响;那名先前附和的老臣颤巍巍捋着胡须,眼中竟泛起水光。黄潜善身子一僵,山羊须抖得更急,指节叩在案几上,发出“笃笃”的闷响,却终究没敢开口。
赵构却未停口,话锋一转,目光愈发郑重:“朕还有一事,要与诸卿明说——如今军权涣散,亟需重臣统筹。李相公忠勇兼备,深谋远虑,朕决意,加李纲为御营使,总掌天下军政,凡调兵遣将、粮草筹备、军营整饬之事,皆由相公裁决,朝臣不得干预!”
“御营使?”堂下顿时起了一阵低低的惊呼。有官员猛地抬头,眼神里满是震惊——自靖康以来,从未有过臣子能同时执掌朝政与军权,如今李纲既居相位,又兼御营使,竟是集军政大权于一身!那几名伪楚旧臣听得这话,身子抖得更厉害,额头抵在冰凉的地砖上,连大气都不敢喘。
李纲也微微一怔,捧着奏章的手顿了顿。他原以为官家只会采纳抗金之策,却不料竟会将如此重权托付于他。晨光透过窗棂,正落在他胸前的补子上,将那只展翅的仙鹤映得愈发清晰。他深吸一口气,缓缓躬身,脊背挺得笔直,声音沉稳如钟:“承蒙官家信任,臣万死不辞!只是御营使一职关乎国运,臣恳请官家允许:凡军国大事,臣必与诸将商议,与朝臣共议,绝不独断专行;若有差池,臣愿自请罢官,以谢天下!”
“相公无需多言。”赵构抬手打断他,语气里带着几分托付的恳切,“朕知相公为人。如今大宋风雨飘摇,唯有相公能撑住这局面。你掌军政,朕才睡得安稳,天下百姓才看得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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