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此处,岳飞眼中闪过一丝光芒,语气愈发恳切:“飞以为,‘运用之妙,存乎一心’。所谓阵图,不过是作战的参考,真正的用兵之道,在于领兵者根据战场形势,灵活应变。就如方才的官桥之战,金军以重甲骑兵列‘铁浮屠’来攻,且兵力悬殊,大哥你若依常规阵法治敌,恐怕难以抵挡。大哥不也因地制宜,改变战术吗?这便是因时因地制宜,而非拘泥于古法。”
王棣坐在椅上,静静听着岳飞的话,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案几。他原本以为岳飞会遵从自己的嘱咐,却没想到他竟有如此独到的见解。他想起岳飞以往的战绩,这些胜利,的确都是跳出常规、出奇制胜的结果。
“你是说,阵图虽好,却不能墨守成规?”王棣缓缓开口,语气中少了几分严肃,多了几分探究。
“正是!”岳飞点头道,“若遇强敌,便当以奇计破之;若敌弱我强,便可稳扎稳打;若天时不利,便需暂避锋芒;若地利在我,便可借势杀敌。领兵者心中需有丘壑,眼中需观全局,方能将兵法运用自如,而非被阵图所束缚。”
王棣看着岳飞,眼中渐渐露出赞许之色。他沉吟片刻,忽然站起身,走到岳飞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二弟,你说得很好!‘运用之妙,存乎一心’,这句话说得实在精妙。我先前只想着让你稳妥作战,却忽略了战场形势多变,拘泥于阵图,反倒会限制你的才能。”
他拿起案上的阵图,再次递到岳飞手中:“这阵图你且收下,权当参考。日后领兵作战,你且依自己的判断,灵活应变。我相信,以你的勇智,定能成为一代名将,为大宋守住这河山。”
岳飞接过阵图,深深一揖:“谢大哥信任!他日若有战事,飞定不负所托,誓死保卫大宋疆土!”
王棣看着岳飞坚毅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窗外的风雪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一缕阳光透过窗棂照进后堂,落在案上的阵图上,将朱砂勾勒的山川映照得愈发鲜明。他知道,大宋的未来,或许就寄托在这样的年轻人身上——他们有勇有谋,不守成规,却始终怀着一颗报国之心,在这乱世之中,为家国撑起一片天。
接下来的日子,风雪渐渐平息,开封一带的积雪消融得飞快。三月末,王棣出城巡视时,城周边的麦田里冒出了青绿的嫩芽,田埂上偶尔能见到耕作的农人——他们见了宋军的旗帜,先是躲在田埂后张望,待看清是大宋的军队,便纷纷围上来,递上自家烙的饼、煮的粥,眼神里满是感激。王棣勒马慢行,看着农人们黝黑的脸上绽开笑容,忽然觉得先前的厮杀与牺牲,都有了意义。
建炎二年的四月,东京开封府的暑气来得比往年都凶。才过谷雨,日头便像烧红的烙铁悬在头顶,把城墙根下的青砖晒得发烫,走在上面能烫透布鞋底子。街头巷尾的老槐树叶子蔫头耷脑地垂着,连平日里聒噪的蝉鸣都透着股有气无力,只有黄河边吹来的风,裹着些微水汽,却也被晒得暖烘烘的,吹在人脸上像蒙了层薄纱,闷得人胸口发堵。
这日清晨,一辆挂着“东京留守司”令牌的乌篷车,碾着街边的尘土往南衙去。车帘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宗泽那张布满沟壑的脸——这位年近七十的老将,鬓角的白发又添了些,却依旧腰杆挺直,只是额头上沁出的汗珠顺着皱纹往下淌,浸湿了藏青官袍的领口。他手里攥着一封皱巴巴的军情简报,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眼底却燃着簇久违的光。
回到东京留守司,宗泽拉着王棣进了厅堂。厅中摆着一张梨花木大案,案上堆满了文书,墙角立着一幅巨大的绢布地图,上面用墨笔标注着金军的布防与宋军的驻地。宗泽指着地图上的官桥,叹道:“完颜干离不是金军的悍将,他一死,金军军心大乱。官桥一战,你斩杀完颜干离不,破金军主力,真是解了东京的燃眉之急!昨日我派去的探马回报,说金军已开始拔营,往北方撤退了。”
王棣闻言,心中一动:“如此说来,正是北伐的好时机?”
宗泽猛地一拍大案,眼中闪过精光:“正是!如今金军撤退,士气低落,我大宋义军四起,若能趁机北伐,定能收复失地,迎回二圣!”他走到地图前,手指顺着黄河一线划过,“王宣抚,你看,滑州地处黄河要冲,若能派一支精锐驻守,既能挡住金军南下的退路,又能作为北伐的前锋驻地。我看,王彦的八字军最为合适。”
王棣点头赞同:“王将军的八字军,个个都是忠义之士,脸上刺着‘赤心报国,誓杀金贼’,战斗力极强,驻守滑州再合适不过。”
宗泽当即命人取来令箭,亲自在箭杆上刻下“移屯滑州”四字,又写了一封书信,详述驻守事宜,封入锦囊。“来人,”宗泽将令箭与锦囊递给身旁的亲卫,“立刻送往王彦军中,令他三日内拔营,移屯滑州,不得有误!”
亲卫躬身接过,转身快步离去。宗泽看着亲卫的背影,对王棣道:“王彦接到令箭,定会尽快行动。八字军移屯滑州后,我们便有了北伐的桥头堡。接下来,还要联络各路义军,共同北伐。五马山的马扩,你可曾听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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