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烈见郭俊民被训得毫无还手之力,不耐烦地哼了一声,上前一步,马鞭指着宗泽的鼻子,傲慢道:“宗泽,休要逞口舌之快!如今大金铁骑已围了郑州,再过三日,粘罕元帅便会亲率大军南下,东京城破是迟早的事!你若识相,早早归降,还能保一城百姓平安;若顽抗到底,待城破之日,定让你东京血流成河,鸡犬不留!”
宗泽转过身,目光落在史烈身上——那眼神锐利得似要穿透他的铁盔,直抵人心。“史烈,你身为金军将领,可知何为将道?”他缓缓道,“我受大宋皇命,守这东京疆土,便是拼了这把老骨头,也绝不会让金军踏入城中一步。你若有本事,便率部来战,凭刀剑分胜负,凭兵力定输赢;可你却派一个降将持书,用百姓安危要挟,想用这般儿女之情般的软话诱我归降——你也配称‘将军’二字?”
史烈被说得脸色涨红,他本以为宗泽见金军势大,定会心生畏惧,却没想到这般强硬。他怒喝一声,右手按在弯刀上,似要拔刀:“宗泽!你别不识抬举!大金军力远超大宋,你若不降,迟早是死!”
“我大宋将士,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宗泽声音洪亮,震得厅中烛火剧烈晃动,“我若死,也是死在抗金的战场上,裹尸以马革,好过你这般用阴谋诡计诱降的小人!你今日敢踏入这留守司,便该知道,我宗泽的刀,斩的便是你这种挑唆降敌之辈!”
史烈被他的气势震慑,按在刀柄上的手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错愕——他征战多年,见过不少宋将投降,却从未见过这般不惧威胁的人。可他依旧嘴硬:“你敢杀我?我若死,粘罕元帅定会踏平东京,让你为我陪葬!”
宗泽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已无半分波澜,只剩下冰冷的决绝。他转身回到主位,拿起案上的令旗——那令旗是黑色的,边角绣着“军法”二字,是他斩将时专用的。“郭俊民通敌叛国,助纣为虐,为金人诱降大宋将领,斩!”他声音掷地有声,“史烈身为金将,擅闯大宋疆土,以言语挑衅军威,妄图动摇我军心,斩!”
兵士们立刻上前,将还在磕头的郭俊民和怒目而视的史烈架了起来。郭俊民嘶吼着:“大人饶命!我再也不敢了!我愿去做苦役,只求留一条命!”史烈则挣扎着喊道:“宗泽!你敢杀我!大金定会为我报仇!”
宗泽挥了挥手,沉声道:“押到校场,斩首示众!让全城百姓和将士看看,通敌者、诱降者,皆此下场!”
午时的日头正烈,阳光洒在东京校场上,将兵士们的甲胄映得发亮。数千将士再次列队,阵列整齐如铁,手中的长枪斜指地面,枪尖反射的光刺得人睁不开眼。郭俊民和史烈被押上高台,郭俊民瘫软在地,眼泪鼻涕混在一起,早已没了往日统制的模样,只是一个劲地哭喊;史烈虽被绳索绑着,却依旧梗着脖子,瞪着台下的宋军将士,骂道:“你们这些宋人,都是懦夫!迟早要被大金征服!”
宗泽走上高台,手中握着那杆黑色令旗,目光扫过台下的将士与百姓——百姓们围在校场外围,有的握着锄头,有的提着菜刀,眼中满是愤怒与期待。他声音洪亮,传遍整个校场:“将士们!百姓们!郭俊民身为大宋将领,降金后助纣为虐,来诱我归降;史烈身为金将,妄图用言语动摇我军心,威胁我百姓!今日斩此二人,便是要让天下人知道,我大宋有死战之将,无投降之臣!东京城在,我宗泽在;东京城破,我宗泽亦死于此地,绝不让金军踏过此城一步!”
话音未落,他猛地将令旗掷下。
“斩!”
两名刽子手早已候在一旁,他们手中的长刀是特意磨过的,刀身映着烈日,泛着冷冽的光。听到号令,两人同时扬起长刀,动作整齐划一——刀光闪过,带着破空的“咻”声,紧接着便是“噗嗤”两声闷响。
两颗头颅滚落在高台上,鲜血喷涌而出,溅在青砖上,与几日前李景良的血迹叠在一起,渐渐汇成一小滩暗红。郭俊民的眼睛还圆睁着,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真的会死;史烈的脸上则还带着几分不甘,嘴唇微张,似还想说什么。
台下将士齐声呐喊:“死守东京!不降金军!”声音震得高台的木柱都似在颤抖,连围在周边的百姓也跟着呼喊,那声音穿过东京的街巷,飘向城外——似在告诉金军,这东京城,有宁死不降的人。
何仲祖被押在台下,见此情景,吓得双腿发软,“噗通”跪倒在地,连连磕头,额头很快就磕出了血:“大人饶命!小人只是被他们胁迫,并非真心助金!求大人开恩!”
宗泽低头看着他,见他衣衫破旧,神色惶恐,不似郭俊民那般谄媚,也不似史烈那般傲慢——他的灰布衣裳上还打着补丁,袖口磨得发亮,双手拢在袖中,指节因紧张而泛白,显然是个寻常百姓。宗泽便问道:“你本是燕人?为何跟着他们来此?”
何仲祖哭着道:“小人是燕地蓟州人,金军破燕后,强行抓我做了随从,让我给史烈牵马打杂。他们说若我不从,便要杀我妻儿……小人从未做过害宋之事,连郑州的军情都没敢打听!求大人饶命!”
宗泽沉吟片刻,转头对身旁的校尉道:“此人虽是从者,却也是被迫随行,且无恶行,便免他一死。让他离开东京,往后莫要再与金人往来。”
校尉领命,上前解开何仲祖的绳索。何仲祖连忙磕头谢恩,额头磕在地上发出“砰砰”的响:“谢大人不杀之恩!小人日后定远离金人,再也不敢踏入东京半步!”说罢,他便连滚带爬地离开了校场,背影很快消失在街道尽头。
宗泽立在高台上,望着台下整齐的将士阵列,又看了看高台上的血迹——那血迹在烈日下渐渐凝固,似在无声地诉说着忠义与决绝。他抬手拂去袍角的灰尘,目光望向郑州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坚定:金军若来,便让他们尝尝大宋将士的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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