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南孙村街道的日租板房里,凌晨三点的月光透过破窗,在水泥地上投下一道歪斜的影子。陈立冬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冷汗浸透了单薄的被褥 —— 又是那个梦:脚手架在脚下剧烈晃动,成捆的钢筋带着刺耳的呼啸砸过来,他伸手想抓钢管,却只摸到一片虚空,身体像断线的风筝往楼下坠,胸口那处被钢筋刮擦的地方,在梦里依旧传来火烧般的疼。
他捂着胸口喘了半天,才发现现实里的疼痛更真切 —— 胃里像塞进了一团烧红的铁丝,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尖锐的灼痛感。自从工地晕倒后,这疼痛就没断过,起初是空腹时隐隐作痛,后来连喝口凉水都能引发痉挛。昨天酒吧员工餐吃了半碗油腻的白菜炖粉条,夜里竟吐了两次,酸水混着点未消化的粉条渣,烧得喉咙发疼。
他摸了摸自己的胳膊,皮肤松垮地贴在骨头上 —— 这半个月瘦了整整八斤,之前穿的黑色衬衫现在套在身上,袖口能塞进两个拳头。镜子里的人眼窝陷得像两个黑洞,颧骨高高凸起,连眼白都带着淡淡的黄,哪里还有半分大学时的青年模样?
清晨六点,他强撑着起来,往胃里塞了片昨天在小诊所买的止痛药(2.5 元一片),骑车往高新区 “迷城” 酒吧赶。后厨的脏酒杯堆成了山,他刚拿起洗洁精瓶子,胃里突然一阵绞痛,手一抖,瓶子摔在地上,泡沫溅了满裤腿。
“陈立冬!你他妈到底行不行?” 经理王哥从吧台走过来,手指点着他的胸口,指甲缝里还沾着红酒渍,“这月摔了三个杯子,撒了两箱啤酒!你是不是吸了毒?看你这鬼样子,眼窝深的能藏蚊子!”
陈立冬的手心全是汗,后背贴着冰凉的瓷砖墙才勉强站稳:“王哥… 我真没有… 就是胃不舒服,昨天还吐了…”
“胃不舒服?” 王哥冷笑一声,伸手扯了扯他的衬衫领口,“别拿这话蒙我!我这酒吧不养闲人,更不养沾歪门邪道的!再出岔子,你直接卷铺盖滚蛋!”
他看着王哥的背影,喉咙发紧 —— 这是他最后一份能日结的工作,要是丢了,连秀娟下周的手术费都凑不齐。胃里的疼又上来了,他蹲在地上,双手死死按住上腹部,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眼前阵阵发黑。
中午打烊后,他揣着仅有的 320 块钱(昨天的小费 180 + 预支的 140),往孙村街道的 “便民诊所” 走。诊所的墙皮掉了大半,药柜上积着层薄灰,穿白大褂的老医生正趴在桌上打盹,被他叫醒时,揉了揉满是红血丝的眼睛:“又来拿止痛药?”
“医生… 这次不一样,” 陈立冬的声音发颤,“胃一直疼,还吐,吃不下东西…”
老医生把了把脉,又按了按他的胃,陈立冬疼得 “嘶” 了一声。医生皱起眉,指节敲着桌面:“你这不是普通胃炎,止痛药压不住。得做胃镜,看里面是不是烂了。我这儿没设备,去经五路的省立医院,挂消化内科。”
“胃镜… 要多少钱?” 他攥着口袋里的钱,指腹都攥出了汗。
“普通的三百多,无痛的得六百多。” 老医生叹了口气,“别拖了,你这脸色,再拖可能胃出血。”
走出诊所,秋风卷着垃圾的酸臭味吹过来,陈立冬一阵眩晕。三百多块,几乎是他所有的钱。可一想到王哥的警告,想到要是倒下了没人给秀娟签字,他咬了咬牙,往公交站走。
山东省立医院的挂号大厅里,八点就挤满了人。老人的咳嗽声、小孩的哭闹声混着消毒水的味道,压得人喘不过气。陈立冬排了四十分钟队,才挂到普通号(15 元)。候诊区没座位,他靠在墙角,看着屏幕上滚动的叫号,胃里的疼又开始了,像有只手在里面慢慢拧,他只能弓着腰,像只被踩住的虾。
“陈立冬,3 号诊室。” 广播响了三遍,他才反应过来。诊室里的李医生推了推金边眼镜:“胃痛多久了?有没有黑便?”
“半个月… 没有黑便,就是吐酸水。” 他不敢提卖血和试药,只敢说 “加班多,吃不上饭”。
李医生按了按他的上腹部:“这里疼?”
“疼!” 尖锐的痛感让他猛地吸气,冷汗顺着额头往下流。
“先做 C13 呼气试验,查幽门螺杆菌。” 李医生开出单子,“缴费后去药房领胶囊,二十分钟后吹气。”
缴费窗口的队伍又排了半小时,148 元递出去时,陈立冬的手都在抖 —— 这是他口袋里近一半的钱。药房的护士递给他一个白色小瓶:“尿素 [13C] 胶囊,空腹吃,别嚼。” 胶囊咽下去时,带着股淡淡的苦味,像吞了颗生豆子,胃里立刻泛起一阵恶心。
二十分钟后,他走进呼气室,对着一根透明管子缓慢吹气。仪器 “嘀嘀” 响着,屏幕上的数字从 2.1 跳到 8.7,最后定格。“阳性,幽门螺杆菌感染,数值还不低。” 护士递过报告单,语气平淡得像在念天气预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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