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红握着那两个冰冷的电子表盒子,手指无意识地收紧。盒子的棱角硌着她的掌心,带来细微的痛感。她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巷子里那辆卡车,集装箱的门已经被关上,那两个搬运工正警惕地朝这边张望。地上散落的那些装着白色粉末的小瓶子,早已不见踪影。
李国庆的眼神紧紧锁住她,带着审视、压迫,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他在等她的回答。
“……知道了,李科长。”小红垂下眼睫,避开了他逼人的目光,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她攥紧了手里的电子表盒子,转身,几乎是逃也似的,快步退回了阴暗的仓库深处,将后巷里那令人窒息的柴油味、机油味和阴谋的气息,关在了厚重的铁门之外。
仓库里堆积如山的货物投下巨大的阴影,空气里弥漫着陈年布料和灰尘的味道。小红靠在冰冷的货架上,心脏还在剧烈地跳动。
她低头看着手里那两个花哨的电子表盒子,那行小小的“water resistant”字母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刺眼。
李国庆的话像魔咒一样在她脑子里盘旋:“转正名额…第一个就是你…”这承诺太诱人了。可刚才巷子里那一幕,那两个搬运工惊恐的表情,那些散落的白得刺眼的粉末…像一根冰冷的刺,扎在她兴奋的神经上。
不!
不能放在身上!
万一被人发现…小红一个激灵。她飞快地环顾四周,目光落在仓库角落里那堆小山似的、用麻袋装着的散煤上。那是冬天店里烧锅炉用的。她快步走过去,将两个电子表盒子塞进其中一个麻袋的深处,又胡乱地扒拉了一些煤块盖在上面。直到完全看不见盒子,她才松了口气,但心依旧悬着。
那两个盒子是藏好了,可巷子里那惊鸿一瞥的白色粉末,像幽灵一样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那到底是什么?
李国庆他们神神秘秘,紧张成那样…绝对不只是走私电子表那么简单!一种强烈的不安驱使着她。
小红蹑手蹑脚地再次挪到仓库后门,小心翼翼地拉开一道窄窄的门缝,屏住呼吸向外窥视。
巷子里,卡车已经发动,低沉的轰鸣声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李国庆正站在车尾,似乎在和驾驶室里的人低声交代着什么。
那两个搬运工则费力地抬着一个深色的、看起来很沉的木箱,正往仓库侧门方向挪动。那箱子不大,但两人抬得很吃力,显然里面东西分量不轻。
就在这时,其中一个搬运工脚下突然一滑!他踩到了一块沾满黑油的破砖头,身体猛地失去平衡,向前扑倒!
“哎哟!”一声惊呼。
“小心!”另一个搬运工也措手不及。
“哐当——哗啦!”
沉重的木箱脱手砸落在地!箱盖被震开了一条缝!里面用油纸包裹的方块状东西散落出来几个。更刺眼的是,箱子底部,赫然散落着好几个透明的塑料袋,里面装满了那种细腻的、雪白的粉末!在巷口透进来的光线下,白得妖异!
小红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才没叫出声来。
她看到李国庆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几步冲过去,狠狠踹了那个摔倒的搬运工一脚,低声咒骂着,然后飞快地蹲下身,手忙脚乱地将那些散落的白色粉末袋子往箱子里塞。
就在他拿起其中一个袋子,准备塞回去的瞬间,小红清晰地看到,包裹着那袋粉末的,是一张被撕下来的、硬挺的书籍封面纸。
封面是深红色的,上面印着几个烫金的、无比熟悉的方块大字——
“资本论”。
马克思深邃的头像在封面一角,目光仿佛穿透了时空,冷冷地注视着眼前这荒诞而罪恶的一幕。
一本探讨资本本质、批判剥削的煌煌巨着的书皮,竟成了包裹毒品的伪装!
强烈的讽刺感和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小红。
她猛地缩回头,背紧紧贴在冰冷粗糙的仓库铁门上,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膛。那白色的粉末是什么?她心里已经有了一个模糊却可怕的猜测。
这绝不是走私那么简单!这是要掉脑袋的勾当!
李国庆把她也拖进了这滩致命的浑水里!
怎么办?
那两个电子表盒子像烧红的烙铁一样,提醒着她被动接受的“好处”。李国庆许诺的转正名额,此刻更像是一个挂着诱饵的绞索。
举报?
她有什么证据?
那两个藏在煤堆里的电子表?
李国庆完全可以矢口否认,甚至反咬一口!不举报?万一东窗事发,她就是知情不报,甚至可能被当成同伙!
巨大的恐惧和两难的选择像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小红淹没。仓库里浓重的灰尘和布料气味钻进鼻腔,让她感到一阵窒息般的眩晕。
她扶着货架,才勉强站稳。后巷里,卡车重新启动的声音传来,正缓缓驶离。李国庆他们,带着那个装着可怕秘密的木箱,离开了。
仓库重新陷入一片死寂。只有小红剧烈的心跳声和粗重的喘息声,在堆积如山的货物阴影里,显得格外清晰和孤立无援。
她该怎么办?这突如其来的、深不见底的黑暗陷阱,让她这个一心只想着转正的普通售货员,第一次感到了彻骨的寒意和无力。
那两个藏在煤堆里的电子表,此刻成了悬在她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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