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宫门在望。
那辆等候的青帷马车如同一个沉默的囚笼,又似一个通往未知的方舟。
林星野驻足,晨曦勾勒出她紧绷的侧脸。
她未佩官印,未携兵刃,只穿了一身玄色常服。
车帘被一只戴着玉扳指的手掀开,姜启华的面容显露在微光中。
她亦褪去了储君的华服,一袭月白云纹锦袍,墨发玉簪,清贵如同世外之人,唯有那双深邃凤眸,沉淀着难以化开的执念与一丝……近乎孤注一掷的期盼。
“上车。”她的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车厢内,熏香淡雅,空间逼仄。
两人相对而坐,空气凝滞。车轮滚动,碾过天凌的晨光,也碾过彼此心照不宣的沉重过往。
“还记得吗?”姜启华率先打破沉默,目光投向窗外流动的街景,声音里带着一种难掩脆弱的怀旧,“小时候,每次被慕容清关在凤仪宫罚抄,你总能找到法子,偷偷翻墙进来,给我带街角的糖人,或是讲外面听来的趣事。”
林星野的心像是被细微的针扎了一下。
那些被刻意尘封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来。她记得慕容清阴鸷的眼神,记得凤仪宫冰冷的砖石,更记得眼前这人还是个小女孩时,在那令人窒息的压抑中,看向她时那双充满依赖和渴望的眼睛。
“记得。”她低声回应,目光落在自己交握的、指节微微泛白的手上,“有一次,为了躲开巡查的侍卫,我们藏在运送恭桶的车里,熏得差点晕过去。”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笑了起来,那是少有的、脱离了一切身份束缚,纯粹属于“姜启华”和“林星野”的时刻,充满了狼狈,却也带着叛逆的自由。
姜启华也轻笑出声,那笑声里带着真实的愉悦,仿佛也回到了那段时光。
“是啊,出来后,你我互相嫌弃,在太液池边洗了足足一个时辰。”她转回头,目光灼灼地看向林星野,“那时,你叫我‘太女姐姐’。”
林星野的心脏猛地收缩。
那个称呼,代表着毫无隔阂的亲近,代表着她在慕容清的阴影下,唯一能给予对方的、笨拙的守护和慰藉。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从这温情陷阱中抽离,垂下眼帘,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静:“幼时顽劣,不知天高地厚,殿下恕罪。”
一句“殿下恕罪”,如同冰水,瞬间浇熄了姜启华眼中刚刚燃起的星火。
她的嘴角依旧挂着笑,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反而透出几分凉意。
“顽劣?不,星野,那时你是我的英雌。”她顿了顿,语气微妙,“只是不知,如今你的英雌气概,是否还如当年?”
这话意有所指,林星野听懂了,却无法回应。
她只能沉默,将翻涌的心绪死死压在心底。
西山别院渐近。
此处并非皇家园林,而是姜启华早年以私人名义购下的产业,隐秘而清幽,承载了她们太多不为外人所知的记忆。
亭台楼阁,小桥流水,一草一木仿佛都还残留着少年时的气息。
姜启华真的在尽力扮演“姜启华”。
她亲自引路,指着园中景致,如数家珍。
“你看这株莲花,是我们一起种下的,没想到真活了,还开得这样好。”
“这处石阶,你当年练轻功时摔下来,磕破了膝盖,哭得稀里哗啦。”
她在努力唤醒那些被身份和责任掩埋的情感,试图用回忆的丝线,将林星野重新拉回自己身边。
林星野沉默地跟随。
那些共同记忆如同暖流,一次次试图融化她心头的坚冰。
她并非铁石心肠,眼前这个褪去储君光环、流露出罕见柔软的人,是她自幼便立誓要守护的人,是她内心深处连自己都不敢轻易触碰的……珍宝。
可是,她不能。
“天煞孤星,命硬克夫”的谶言,如同诅咒,烙印在她的灵魂深处。
她亲眼见过疼爱她的老管家因她一句“想吃城南的糕点”而冒雨出门,最终滑倒溺水身亡;见过幼时最好的玩伴,在与她嬉闹落水后落下病根……凡是她所爱,或爱她的,似乎总难逃厄运。
姜启华将那空空道人凌迟处死,可是那谶言,那自幼开始就宛若乌云萦绕在她头顶的谶言,从未真正在她心头散去。
甚至,让她产生了深深的畏惧。
她可以张扬地活,可以结交朋友,可以拥有忠诚的下属,可以肆意地爱任何人,亲近任何人。
却唯独不敢,也不能,去回应那份最深沉、也最可能带来毁灭的爱意。
她不敢爱姜启华。
她是储君,是未来的天子,她的安危关系江山社稷。
林星野宁愿她永远高高在上,安然无恙,哪怕自己终生只能以臣子的身份仰视,也绝不敢用自己这“不祥”的身份,去玷污、去危及她分毫。
更何况,横亘在她们之间的,还有无法逾越的君臣鸿沟。
姜启华终是迎娶了门当户对的太女夫,而自己,也迟早要履行与那位指腹为婚的江家小哥的婚约,即使她不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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