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城的天空乌云密布,透不过气来。
刺客带来的惊悸尚未平复,一种更阴森恐怖的氛围,如同地下涌出的瘴气,开始在城中弥漫。
起初只是零星的传闻,城西有人呕吐腹泻,高烧不退。但不过三两日,疫情便如鬼火般在各个灾民聚集点窜起,迅速连成一片绝望的火海。病患皮肤上浮现出不祥的红斑,呕泄之物恶臭难当,死亡像无形的镰刀,成片地收割着生命。恐慌,以比瘟疫更快的速度,摧垮着人心。
“是瘟病!快逃啊!”
“城门!快去城门!”
混乱的人潮如同决堤的洪水,涌向各个城门。哭喊、尖叫、推搡、踩踏……秩序在求生本能面前荡然无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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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人心惶惶之际,一个身影却异常警觉。
段述,这位曾因心细被林星野在平宁县赏识,后随张婙升迁至江州担任竹溪县捕头的女子,正带着手下在城内巡查。
她注意到郡守府侧门频繁有车辆进出,装载的并非公务物资,而是一个个沉甸甸的箱笼,甚至有家眷模样的女男神色慌张地匆忙上车。
这不寻常!段述立刻联想到城中肆虐的疫情和郡守刘秋实平日的作为,心中警铃大作。她吩咐手下继续监视,自己则转身,快步如飞地奔向张婙临时的办公处。
“张大人!”段述气息微喘,却条理清晰,“郡守府有异动,刘郡守似乎在秘密转移家当和亲眷,恐有弃城之意!”
正与王彦卓对着刚绘制的疫情分布图商讨对策的张婙,闻言猛地抬起头。她脸上没有平日的狂放不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锐利。她与王彦卓交换了一个眼神。
“果然坐不住了。”张婙冷笑一声,没有丝毫犹豫,“彦卓,你立刻去禀报林大人,请示机宜。段述,随我点齐人手,去城门!绝不能放这蛀虫跑了!”
王彦卓点头,收起地图,立刻转身出门,步履匆匆却不见慌乱。张婙则一把抓起靠在墙角的佩刀,眼中闪烁着“早就想收拾你”的光芒,带着段述和一批可靠的衙役,直奔最容易控制的南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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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城门处,混乱不堪。 人潮像无头的苍蝇,哭喊着、推搡着涌向紧闭的城门。兵丁们组成的人墙在冲击下岌岌可危。
就在这片混乱中,几辆明显超载的马车显得格格不入。车辕被沉甸甸的箱笼压得吱呀作响。
最前面那辆马车的车帘猛地被掀开,露出刘秋实那张惊惶失措的胖脸,她官帽歪斜,冲着守门的队正尖声叫道:“快开门!放本官出去!本官有十万火急的公务要面呈朝廷!”
那队正认得郡守,一时面露难色:“郡守大人,这……城中疫情……”
“疫情个屁!”刘秋实急得口不择言,“本官就是要去朝廷禀报疫情!耽误了大事,你担待得起吗?!快开门!”
就在这当口,一个如同炸雷般的声音穿透了嘈杂:“哟——!我当是谁在这儿摆官威呢?原来是咱们的刘大郡守啊!”
人群下意识分开一条通道,只见张婙扛着佩刀,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了过来。
她脸上挂着极其夸张的“惊讶”表情:“刘大人,您这公务可真是沉重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是把整个郡守府库房都搬出来,面呈朝廷了呢!”
她说着,用刀鞘故意敲了敲车上一个明显装着金银细软的箱子。
刘秋实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张婙!你放肆!本官行事,何须向你解释!”
“解释?我跟一个想扔下满城百姓自己跑路的怂包软蛋解释个卵!”张婙眉毛一竖,声音洪亮,“你刘秋实贪修堤款的时候胆子不是挺肥吗?克扣赈灾粮的时候不是挺横吗?怎么现在闻到点瘟病味儿,就吓得屁滚尿流了?”
“你……你血口喷人!”
“我喷你?”张婙嗤笑一声,猛地跳上车辕,对着周围大声道,“诸位乡亲!诸位姐妹!都看清楚了!这位郡守大人!水来了,她贪!饭没了,她扣!现在瘟神来了,她第一个想跑!带着她搜刮的民脂民膏跑!她这是要把咱们全城老小都留给瘟神当祭品啊!”
这番话顿时激起了民愤。“狗官!”“不能放她走!”守门的兵丁们也动摇了。
刘秋实见势不妙,色厉内荏地尖叫:“反了!反了!张婙,你一个小小县令,敢动朝廷命官?!”
“朝廷命官?我呸!”张婙一口唾沫差点啐到刘秋实脸上,她猛地抽出佩刀,“唰”地一下割断了拉车驽马的缰绳!
驽马受惊,长嘶着跑开,留下歪倒的马车车厢,以及从车里滚落出来、摔得七荤八素、官袍沾满泥土的刘秋实,活像一只翻了盖的王八。
张婙跳下车辕,用刀尖挑开一个摔裂的箱笼,里面白花花的银锭晃花了人眼。
“都看清楚了吗?这就是咱们的母父官!这就是她急着要带走的‘公务’!”
她对段述一挥手,声若洪钟:“拿下!把这些国之蛀虫,统统押入大牢!所有赃物,登记造册,充作抗疫之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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