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馆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厚重的帷幕笼罩,连空气都凝滞不动,只剩下令人心慌的安静,以及从那紧闭房门内隐隐传来的、压抑到极致的啜泣。
然而,与这馆内死寂形成尖锐对比的,是馆外隐约可闻的、越来越清晰的骚动。那不再是单纯的恐慌哭喊,而是掺杂了某种被煽动起来的、狂热的、令人不安的喧嚣。
“献祭!”
“救救我们!林大人——!”
“林大人是爱民如子的好官,能不能救救我们!”
那些声音断断续续,被风撕扯着送进来,像冰冷的针,一下下扎在温若凝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上。
他跪坐在榻前,紧紧握着林星野冰凉的手,仿佛这样就能将她与外面那个正在疯狂的世界隔绝开来。张婙调动了所有能调动的力量去弹压、去解释,但恐惧和愚昧如同野火,一旦点燃,便难以扑灭。
药炉上的白气有气无力地蒸腾,散发出苦涩到令人作呕的气味。
温若凝记不清自己已经多久没有合眼了。
他跪坐在榻前,像一尊被抽走了灵魂的玉雕,唯有那双紧紧握着林星野的手,还带着一丝活人的温热。
林星野躺在那儿,面容灰败,曾经清亮锐利的眼眸紧闭着,长睫在眼下投下深重的阴影,呼吸浅促得几乎察觉不到,胸口只有极其微弱的起伏,证明着生命尚未完全离去。
太医最后一次诊脉后,那声沉重的叹息和无奈的摇头,如同最后的丧钟敲响。
张婙来过,这个平日里泼天大胆的女人,此刻也只是红着眼圈,在门口沉默地站了许久,最终狠狠一拳砸在门框上,扭头而去,继续去弹压城外因绝望而滋生的骚乱。
王彦卓也来过,送来最新的疫情统计,那上面的数字触目惊心,但她看着榻上了无生气的林星野,所有关于物资、人手的精准计算都显得苍白无力,她只是默默将文书放在一旁,深深一揖,悄然退下。
希望,像风中残烛,摇曳欲灭。
**
不知是生命最后不甘的燃烧,还是意志超越了肉体的极限,在连续昏迷近两日后,林星野的眼睫竟然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妻主?”温若凝声音嘶哑干涩,带着不敢置信的颤抖。
林星野的眼皮艰难地抬起了一条缝隙,露出一线黯淡无光、却异常清醒的眸子。
那眼神里没有濒死的恐惧,没有对病痛的怨怼,甚至……没有对馆外那些声音的愤怒。
只有一片看透了人性幽暗与结局的、令人心碎的平静。
“若凝……”她的声音微弱得像蚊蚋。
“我在!我在这里!”温若凝连忙应道,狂喜只持续一瞬,就被她眼中那片过于沉寂的神情冻结成冰。
这种清醒,是告别。
她想对他笑一笑,可刚一牵动嘴角,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便猛地爆发出来。
温若凝慌忙将她半扶起来,轻柔却用力地拍抚她的背脊。
咳嗽好不容易平息,她瘫软在他怀里,气息愈发微弱。
她闭目喘息片刻,再睁开眼时,目光竟奇异地凝聚起来。
“若凝……取纸笔来。”
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温若凝浑身剧震,握着她的手猛地收紧,指甲几乎掐进自己的掌心。
巨大的恐慌和悲痛如同巨浪将他淹没。
他想摇头,想呐喊,想求她不要放弃,想告诉她只要她坚持就一定会有奇迹……
可所有的话语,在她那平静得近乎悲悯的目光注视下,都化作了喉间哽咽的硬块。
他看着她,泪水无声地汹涌而出,模糊了视线。
他终究,还是颤抖着,默默取来了纸笔。
墨块在砚台里缓慢地研磨,那沙沙声在死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墨汁晕开,如同他心中漫无边际的绝望。
“我说,你写。”
林星野重新闭上眼,似乎在积蓄着最后的力量,也像是在整理纷乱的思绪,与这个世界,与她牵挂的人们,做最后的告别。
第一封,致母亲。
“母亲大人,不孝女星野……”
她的声音断断续续,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肺腑中艰难挤出。
“江南之事,孩儿……尽力了。天不佑我,恶疾缠身,恐难再承欢膝下,尽孝于前……母亲多年教诲,养育深恩,星野……愧悔无地。”
她停顿了一下,呼吸更加急促,眼中闪过一丝深切的痛楚:
“镇北王府威名,女儿……未能光耀门楣,反累母亲担忧,实乃不肖……身后之事,但凭母亲做主,唯望母亲……保重贵体,北境安危,系于母身……”
她的目光微微偏移,落在强忍悲声、笔尖颤抖的温若凝身上,声音陡然柔软下来,带着怜惜与歉疚:
“儿身旁侍夫温氏若凝,身世坎坷,性情纯善,儿……负他良多。若儿不幸,恳请母亲……看顾他一二,勿使他年少飘零,无枝可依……”
温若凝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泪水大颗大颗地砸落在宣纸上,晕开了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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