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墨蜷缩在那片象征着终极“空无”的虚空边缘,血泪浸湿了脸颊的绒毛,凄厉的悲鸣在寂寥中渐渐嘶哑,最终化为无声的哽咽。它灵魂中那缕与顾砚的契约感应,如同断线的风筝,彻底消失在虚无的彼端,只留下冰冷的、完整的绝望。
就在这极致的悲伤与寂静中,某种更宏大、更令人心悸的变故,悄然拉开了序幕。
起初,是声音的消失。
战场惯有的轰鸣、惨叫、法术爆裂声,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骤然掐断。并非真正的安静,而是被一种低沉到几乎超越听觉极限、却又直接作用于神魂之上的嗡鸣所取代。那声音来自脚下的大地深处,来自头顶的无尽苍穹,甚至来自空间的每一个褶皱,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痛苦,如同一个濒死的巨兽在喉咙深处发出的最后呻吟。
地脉,在哀嚎。
这哀嚎不作用于耳膜,却直接震荡着所有生灵的灵魂核心。磐石寨内,无论是争吵不休的领导者,还是蜷缩在角落等死的伤患,亦或是仍在城墙上拼死抵抗的修士,都在这一刻齐齐一颤,脸上血色尽褪,修为稍弱者更是直接口鼻溢血,抱着头颅痛苦倒地。仿佛他们赖以生存的整个世界,正在发出濒临崩溃的悲鸣。
紧接着,天空那原本如同凝固血液般的暗红色黄昏,开始剧烈地扭曲。
之前被顾砚以未知手段暂时稳定住的空间裂纹,如同破碎的镜面被再次重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蔓延、扩张!裂纹后面不再是深邃的黑暗,而是一种混乱、癫狂、流淌着各种不祥色彩的混沌虚空。
“咔……咔嚓……”
令人牙酸的碎裂声清晰地传入每一个抬头望天者的心中。
随即,从那无数纵横交错的天空裂纹之中,不再是普通的雨水,也不再是能量乱流,而是开始滴落粘稠的、散发着浓烈铁锈与腐朽气息的液体——血雨。
起初只是淅淅沥沥,但转眼间便化为滂沱之势。暗红色的雨点砸落在焦黑的土地上,砸落在残破的城墙上,砸落在每一个暴露在外的生灵身上。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从寨墙某处响起。
一名正奋力挥舞法器格挡羽族箭矢的体修,被血雨淋个正着。那粘稠的雨水并未被他的护体罡气完全阻挡,反而如同拥有生命般附着上来,丝丝缕缕地试图钻入他的毛孔。他脸上的狰狞瞬间化为极致的痛苦与疯狂,双眼迅速爬满血丝,原本压制在体内的遗毒像是被投入滚油的烈火,猛地爆发开来!他身上的腐蚀伤口肉眼可见地扩大,黑色的斑块蔓延,他发出不似人声的咆哮,竟调转武器,向着身旁的同伴砍去!
这血雨,并非寻常液体,它蕴含着这片天地法则崩坏时产生的怨念与癫狂!它能侵蚀心神,放大内心所有的负面情绪,更可怕的是,它能急剧加速遗毒的发作与变异!
恐慌如同瘟疫般在磐石寨内炸开。人们惊慌失措地寻找掩体,用一切能找到的东西遮挡身体,但血雨无孔不入,沾染一丝,便如同附骨之疽,带来精神与肉体的双重折磨。寨内本就岌岌可危的秩序,在这一刻彻底崩溃。
然而,天地的悲鸣,远不止于此。
法则,开始扭曲。
在磐石寨东北方向约十里外的一处平原,那里曾是数个小型种族混战的战场。此刻,血雨倾盆而下,浇灌在堆积如山的尸体和破碎的兵器上。
突然,战场中心的一片区域,重力消失了。
数十名正在厮杀的石灵族战士和一群被遗毒感染的妖兽,毫无征兆地脱离了地面,如同溺水者般在空中无助地挥舞着手脚,缓缓向上漂浮。他们惊恐地嘶吼,却无法改变这违背常理的现状。紧接着,重力又以更加狂暴的方式回归,但不是向下,而是向着侧方!漂浮的生灵如同被无形巨手狠狠掼向一旁的山壁,瞬间化作一团团模糊的血肉。
而这,仅仅是开始。
在同一片区域,时间流速变得光怪陆离。
一名年迈的、须发皆白的羽族法师,正吟唱着咒语,他的身体却在众目睽睽之下急速干瘪、老化,皮肤如同风干的树皮,眼神迅速黯淡,最终在短短几息间耗尽了全部寿元,化作一具枯骨从空中坠落。而在他不远处,一个看起来只有人类孩童年纪的妖族,却发出成年壮汉的咆哮,肌肉贲张,体型暴涨,然后在达到顶点的瞬间,又如同漏气般萎缩下去,生命在急速的“成长”与“衰败”循环中快速消耗,直至湮灭。
元素,也陷入了彻底的混乱。
一团原本炽热燃烧的、由火系法术生成的烈焰,在血雨的浇灌下非但没有熄灭,反而瞬间凝结成一块散发着刺骨寒气的坚冰,将附近几个倒霉的生灵冻结其中。而一条本该流淌的溪流,河水却猛然冲天而起,如同狂暴的火柱,肆意灼烧着周围的一切,水与火的概念在这里被完全颠倒。
这片战场,在法则的哀鸣中,化为了无法用常理理解的、荒诞而恐怖的死狱。幸存者们不再厮杀,只是呆滞地、恐惧地看着这超乎想象的剧变,精神在现实的崩坏面前走向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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