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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彻底沉入了西山,天边的最后一抹橘红被深邃的靛蓝吞噬。青阳城的广场终于恢复了宁静,只有晚风卷起几片废弃的纸屑,在空旷的石板上打着旋,像是一场盛大戏剧落幕后无人问津的萧索。
然而,这只是表面的平静。
一场无形的风暴,正以炼丹大会广场为中心,向着整座青阳城的每一个角落,疯狂席卷。
城东的“百味楼”是消息最灵通的酒肆,此刻早已座无虚席。说书先生的惊堂木还没拍下,底下的酒客们已经吵翻了天。
“听说了吗?凌家那个废物,不,现在得叫凌大师了!她炼出的丹药,有三道丹纹!”一个喝得满脸通红的佣兵,唾沫横飞地比划着。
“三道?我兄弟的表哥的邻居就在现场,他说亲眼看见是九道!九道丹纹,霞光万丈,当场就把墨老给震得跪下了!”另一个商人模样的胖子,说得有鼻子有眼,仿佛他当时就站在墨老旁边。
“放屁!我听到的版本是,凌大师根本没用丹炉,她是把药材往天上一扔,喊了声‘敕令’,天上就劈下一道神雷,直接把丹药给劈出来了!”
流言在酒精和兴奋的发酵下,变得越来越离奇,越来越荒诞。凌云溪的形象,在短短一个时辰内,已经从一个被退婚的废柴,演变成了呼风唤雨、撒豆成兵的神仙中人。
人们一边津津有味地传播着这些不着边际的八卦,一边不约而同地对凌家的愚蠢行径,报以最辛辣的嘲讽。将一尊活财神、一座未来的通天靠山,硬生生逼成了不死不休的仇人,这种操作,足以载入青阳城史册,供后人笑谈百年。
与外界的喧嚣嘈杂不同,城主府的后花园,静谧得只能听见池水中锦鲤摆尾的声音。
身穿玄色常服的城主卫渊,正与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对弈。棋盘上黑白二子绞杀正酣,黑子大龙被白子层层围困,看似已是死局。
一名身穿劲装的护卫悄无声息地走来,在卫渊耳边低语了几句。
卫渊执着黑子的手,在半空中顿了顿,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变化,只是眼底闪过一丝玩味。他将那枚黑子,轻轻落在了白子包围圈的一个毫不起眼的空隙处。
“啪。”
清脆的落子声,打破了花园的宁静。
对面的老者,城主府的首席幕僚,公孙衍,捻着胡须的手一僵,目光死死地盯着那个新落下的黑子。就是这一子,盘活了整条大龙,于绝境中硬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攻守之势,瞬间逆转。
“城主好棋。”公孙衍苦笑着摇了摇头,将手中的白子扔回了棋盒,“老夫输了。”
卫渊没有看棋盘,他的目光投向了遥远的夜空,那里,正是凌家府邸的方向。“不是我棋艺高,是对手太蠢。”
他淡淡开口:“放着一条活生生的真龙不要,非要捧着一条花里胡哨的锦鲤当宝贝。等到真龙冲天而起,搅动风云时,才想着把人再抓回池子里。你说,这世上还有比凌震山更蠢的人吗?”
公孙衍叹了口气:“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可若是亲手将玉璧砸碎,又见碎玉之中竟是绝世宝钻,那份悔恨,足以噬心。”
“悔恨?”卫渊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对凌震山那种人来说,不存在悔恨,只存在对错失利益的疯狂。他现在想的,不是如何弥补亲情,而是如何不惜一切代价,重新将这份利益攥回手里。”
“那城主的意思是……”公孙衍的眼中露出探寻之色。
“这盘棋,凌家已经下死了。我们,才刚刚开局。”卫渊从棋盒里拿起一枚温润的白子,在指尖缓缓转动,“像凌云溪这样的女子,心性之坚,手段之烈,远超常人。凌家那套威逼利诱的家族套路,对她没用。强行拉拢,只会引来反感。”
他看向身后的护卫,吩咐道:“去,备上一份薄礼。不必多贵重,选些清雅别致的女儿家物件即可。再以我的名义,写一张帖子,就说我府上的百年冰莲开了,想请凌大师过府一叙,品茶赏莲。记住,帖子要客气,姿态要放低,送到她院门口就行,不必多言。”
“是。”护卫领命,悄然退下。
公孙衍抚须微笑:“城主高明。不谈利益,只谈风月。既表达了善意,又不给对方压力。无论她来或不来,这份人情,城主府都算是送到了。”
卫渊看着棋盘上那枚绝地翻盘的黑子,眼神幽深。
“是啊,能不能来,就看她自己,愿不愿意走进这盘更大的棋局了。”
……
同一时间,青阳城最大的商会,“百宝阁”的顶楼密室中。
那个在贵宾席上满脸和气的胖商人,此刻正拿着一只紫金算盘,拨得噼啪作响。他那双眯成缝的小眼睛里,闪烁着比金子还要亮的光。
他不是在算钱。
算盘的每一颗珠子,在他眼里都代表着一份资源,一个人情,一个未来的可能性。
“楼主,都查清楚了。”一名身段妖娆、气质干练的红衣女子,恭敬地站在一旁汇报。她叫苏媚,是百宝阁青阳城分部的总管事,也是楼主钱万里的心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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