邃自总百揆之后,荒酒淫色,骄恣无道,或盘游于田,悬管而入,或夜出于宫臣家,淫其妻妾。妆饰宫人美淑者,斩首洗血,置于盘上,传共视之。又内诸比丘尼有姿色者,与其交亵而杀之,合牛羊肉煮而食之,亦赐左右,欲以识其味也。——《晋书-石虎传》
汉赵太兴二年的襄国,秋阳穿过澄澈的长空,将城墙染成金红色,却掩不住城头猎猎作响的龙旗里藏着的杀伐之气。羯族首领石勒头戴十二旒冕冠,冕旒上的珍珠随着他登城的步伐轻轻晃动,折射出冷冽的光。他缓步登上祭天高台,脚下的石阶被历代征战者的血渍浸得发黑,每一步都像踩在过往三十年的刀光剑影里。那是从山东田埂到河北战场的泥泞,是尸山血海中磨出的老茧,是奴隶枷锁碎裂时的脆响。
台下,文武百官黑压压跪了一片,三呼万岁的声浪撞在城墙又反弹回来,震得幽燕大地都在微微发颤。石勒抬手,声音不大却带着穿透人心的力量:“今日,大赵立国!”话音落下,鼓角齐鸣,百面战鼓擂动如惊雷滚过旷野,号角声刺破长空,惊得天边的雁群四散飞逃。他望着台下攒动的人头,目光最终落在侄子石虎那张桀骜的脸上,那上面写满了嗜血的兴奋,像一匹刚挣脱缰绳的猛兽。石勒眼中闪过一丝复杂,这是他奋斗三十载的巅峰,可这巅峰之上,似乎总悬着一柄不知何时会落下的剑。
谁能想到,这位大赵天王,早年不过是个被人捆在囚车里的羯族奴隶。西晋末年的“八王之乱”像一场狂风,卷着他四处飘荡。那时他还叫石?,被晋军像牲口一样锁在木笼里,一路颠簸到冀州。后来他领着羯汉流民组成的“乞活军”,在尸山血海里滚爬,刀劈开的不仅是敌人的胸膛,还有奴隶身上的枷锁。咸和三年洛水之畔,他看着石虎提着前赵皇帝刘曜的首级驰来,那时他以为,这天下终究是石家的。
石虎比石勒小十二岁,自小就跟着父亲依附石勒。石勒总在人前夸他“骁勇多力,攻战无前”,可只有并肩作战过的人才知道,那“骁勇”里藏着多少嗜血的疯狂。十七岁随军时,他就能单骑冲垮敌方的阵型,马槊上的血珠还没滴落地,下一个敌人已经倒在马下。灭前赵那一战,他率三千精骑趁着夜色摸到刘曜中军,银枪划破黑暗,挑死呼延谟;后来追着刘曜残部到黄河边,眼看对方要渡河逃生,他竟带着死士跳进冰冷的河水,刀在水里搅起血浪,硬是把那位前赵皇帝逼得束手就擒。
“朕若遇汉高祖,当北面而事之;若遇光武帝,当与之并驱中原。今得季龙,何愁天下不定?”石勒不止一次在朝堂上赞叹,可话里的倚重,渐渐掺了些别的东西。他封石虎为中山王、车骑大将军,把禁军的兵权交到他手上,却在某个深夜对着铜镜,看着自己鬓边新增的白发,喃喃自语:“这把刀太利了,会不会伤了自己?”
石虎的狠戾,早就刻在骨子里。打下一座城,投降的士兵他要杀够三千才肯罢休,说是“免得日后作乱”;部将若是犯了点小错,剥皮抽筋是家常便饭,尸体还得悬在城门上,说是“让众人看看背叛我的下场”。有次军粮短缺,他竟下令斩杀俘虏充当军粮,帐下谋士劝谏,反被他亲手割掉舌头。石勒训过他几次:“季龙,你太刚愎了,再这样下去,会毁了我们羯族的。”可石虎总是低头听着,转身依旧我行我素。他府上的侍女常被他虐杀,尸体就埋在花园的石榴树下,来年花开得格外艳,血色的花瓣总沾着挥不去的腥气。
石勒晚年的病,像一块巨石压在后赵的朝堂上。太子石弘性子仁懦,见了血都要皱眉;皇后刘氏没生儿子,后宫里暗流涌动。朝中的实权,一半在石虎手里,一半被宗室诸王分着,石勒躺在病榻上,听着外面禁军操练的呐喊,总觉得那声音里藏着刀光。他开始偷偷提拔程遐、徐光等文臣,又让石堪、石生等宗室掌握兵权,像在织一张网,想困住那头日渐长大的猛虎。
建平三年冬,雪下得正紧,石勒把司徒程遐、尚书徐光召到病榻前,锦被下的手止不住地抖:“朕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天了,弘儿继位后,中山王……你们得想个法子。”程遐往前凑了凑,声音发颤:“石虎就是条虎狼,不能再养着了!太子仁厚,该早点削了他的兵权,打发到边地去。”徐光也跟着点头:“汉高祖让萧何守关中,曹参守齐地,不就是为了分散他们的权力吗?陛下不如封他个太宰、大司马的虚职,把兵权收回来,才能保石家安稳。”
石勒捻着胡须,半天没说话。他想起当年在葛陂之战中,自己中了箭伤,是石虎背着他杀出重围,战马被射死三匹,石虎的肩膀被长矛刺穿,却始终没松开手。可他也忘不了,石虎看着太子石弘时,那眼神里的轻蔑,像在看一只随时能捏死的蝼蚁。最终,他只是叹了口气:“再等等吧。”
这一等,就等成了后赵的催命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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