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将鹰喙崖染成熔铁色时,马成嗅到了沙海深处飘来的血腥气,他屈膝蹲在沙丘阴影里,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雷鸟铳的散热槽。这是北明新式火铳通体泛着黑曜石般的光泽,铳身蚀刻的雷鸟图腾振翅欲飞,螺旋纹路从枪管一直延伸到尾部散热孔——光是拎在手里,就比杜伊夫根那些笨重的火绳枪轻了一半。他突然听见金属磕碰的脆响,扭头看见兄长马武正在倒悬水囊,将最后几滴清水浇在滚烫的沙地上。
“大哥,你疯了吗?”马成一把扯住马武的护腕,锁子甲刮得掌心生疼。那点珍贵的水珠还未触地便化作白雾,便在蒸腾的热浪里似乎勾勒出了远处鹰喙崖狰狞的轮廓。
马武布满老茧的手指捻起一撮烫手的黄沙,沙粒从指缝漏下时竟在半空爆出火星:“看到没?这鬼地方的沙子连都渴疯了。”他的眼光扫过远处突兀矗立的玄武岩山体,暗红色岩层在热浪中扭曲如巨兽脊背,“即使当年在鞑靼的沙戈壁啃了三个月仙人掌,也没见过这么邪性的地方。”
马成啐出口中混着沙砾的血沫,牛皮护腕重重磕在雷鸟铳上。马武的一席话让他想起3天前在船舱里的场景——当陈长文推着按照董休昭的信息,全还原的杜伊夫根沙盘撞开帐帘时,他一眼就看到了鹰喙崖的模型正泛着诡异的磷光——这座突兀矗立在沙漠中的玄武岩山体,实则是远古火山喷发形成的天然堡垒——东侧断崖如鹰喙探入干涸的赤水河故道,西面蜂窝状的洞穴群蛰伏在风蚀岩柱背后,正是沙漠行军必经之路的死角。
“东侧的断崖直插赤水河故道——”荀文若的白玉折扇“唰”地展开的刹那,一缕裹着沙粒的风正撞碎在扇面之上,“八百年前火山喷发时,岩浆把河道变成了现在的样子。他手腕一翻,扇面阴影扫过西面蜂窝状的洞穴群,“至于那些风蚀的岩柱……各位可听过沙漠里的‘魔鬼之歌’?”
帐中将领们不自觉地屏住呼吸。荀文若的扇尖精准戳进岩柱模型的孔洞,一缕细沙顺着缝隙簌簌流下:“每晚只要有穿堂风穿过这些孔穴间,就能发出万马嘶鸣——而灰烬城的铁骑无论想要快速进攻还是加紧撤退,这里是必经之地。”
他忽然合拢折扇,玉骨相击的脆响让所有人眼皮一跳。扇柄重重戳进沙盘上蜿蜒的赤水河故道:“这里就是他们的葬身之地。”
彼时马成只是用剑尖戳着沙盘冷笑:“炎家那混子小子倒是会挑坟场。”而此刻,虽然是夕阳西下,空气中依然弥漫着燥热的风灌进了锁子甲缝隙,烫得他后颈微微发热。远处鹰喙崖的蜂窝洞穴在热浪中若隐若现,宛如巨兽张开的咽喉。
马武突然攥住他的肩甲,力道大得让铁片都吱嘎作响:“仔细听。”老将的尾指划过雷鸟铳的散热孔,枪管竟在嗡鸣——不是沙漠热风,而是几公里外铁蹄叩击岩层的发生的震颤。
两人同时伏低身形。马成舌尖尝到铁锈味,这才发现后槽牙已咬出血来。他透过雷鸟铳的准星望去,夕阳下的沙海泛起水波般的幻影。
“炎思衡的情报没错。”马武的眼中迸出精光,“他们果然会走赤水河的故道。”
马成感觉雷鸟铳的胡桃木枪托已被掌心汗水浸透。他想起临行前炎思衡将铳械交到他手中时,年轻人脖颈处的旧伤疤在火把下泛着青紫:“这是军部最新研制的火铳,配发的新式子弹最高能破三重铁甲,但射程极限320米——我要诸位用这距离,钉死在鹰喙崖的咽喉要道,不要一个活着的杜伊夫根溃兵离开那里!”
此刻沙海尽头腾起的烟尘已隐约可见双头狮鹫旗,马成拇指扣上燧发机的瞬间,听见身后岩洞中传来两万伏兵调整呼吸的窸窣声。交错的地缝里,雷鸟铳的散热槽正将阳光折射成点点凶星。
……
前一天深夜,燧石镇城墙上。
荀文若的白玉扇尖划过沙盘,在标注鹰喙崖的位置敲出清脆声响。陈长文抱着半人高的账本靠在阴影里,镜片上浮动着城墙外新筑的陷马坑轮廓——那些用火山灰混着海沙浇筑的尖刺,此刻正在月光下泛着惨白的光。
董休昭的护腕突然震起细密颤音,他反手从腰间鸽笼抓出4只信鸽。暗青色那只脚环系着张文远营地的铜哨碎片,雪羽的绑着张儁乂断箭的箭簇,而尾羽染血的正是埋伏在杜伊夫根暗桩钱克底的专属信使,剩下的那只是他安排在灰烬城的暗桩。
“照这个进度,天亮前能布完第三道防线。”陈长文的指甲在羊皮卷上划出凹痕,后勤营的红印密密麻麻盖满纸页,就是箭矢。滚石和热油的库存……”
四张染着鸽血的密信在董休昭掌心展开。当他看到“艾什蒙德亲率灰烬城主力”的字样时,不由得面色一沉,原本就冰冷的脸色显得更加凝重。
“轰隆!”
西南角突然炸开的火光截断了话音。众人转头望去,数百个晃动的火把正从街巷涌向广场,隐约能听见杜伊夫根语的古老歌谣。荀文若“唰”地抖开白玉扇,扇骨间寒光闪烁:“敌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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