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锡兰山郁郁葱葱的海岸线,大明船队并未像以往那样紧贴大陆架航行,而是调整了帆向,义无反顾地驶向西方那片无边无际、深不见底的墨蓝色水域——真正的印度洋腹地。他们的目标,是穿越这片在地图上尚属大片空白、仅存在于阿拉伯老导航员口耳相传的传说中的浩瀚海洋,直抵波斯湾入口的繁华巨港——忽鲁谟斯。
“诸位,”郑和在出发前的将领会议上,指着那幅根据多方信息拼凑、仍显模糊的海图,“循岸而行,虽稳妥,然耗时日久,且易受沿途诸国局势掣肘。陛下期望我等探明极远夷邦,若不能打通这横渡西洋之捷径,终是隔靴搔痒。此次直航忽鲁谟斯,虽前路未卜,风险巨大,然一旦成功,则东西海路为之贯通,意义非凡!此乃我大明舟师前无古人之壮举!”
王景弘望着海图上那片代表未知的广阔蓝色,深吸一口气,眼中既有忧虑,也有豪情:“郑公既有此决心,末将等必当追随!只是,这茫茫大洋,无岛无屿,淡水补给、风向变幻皆是难题。”
“正是知难,方要行难。”郑和目光坚定,“传令各船,清点物资,尤其是淡水,务必足量储备。所有导航官,集中到‘惠康号’,日夜轮值,观测星象,研判海流风向!”
最初的几日,航行还算顺利。信风稳定,海面平静得如同巨大的蓝色绸缎。但很快,挑战便接踵而至。
首先是心理上的窒息感。 当最后一点陆地的影子消失在海平面之下,四周只剩下天空与海水,无边无际,单调得令人发疯。白天,烈日灼烤着甲板,晃动的海面反射着刺目的光;夜晚,除了船上的灯火和天上的星辰,便是吞噬一切声音和光线的、令人心悸的黑暗。一些首次经历如此远洋航行的年轻水手开始出现焦虑症状,他们常常呆望着空无一物的海面,或是夜里被噩梦惊醒,怀疑船队是否正在驶向世界的边缘,永远无法回头。
“大人,又有两个水手出现癔症,总说看到海底有巨怪……”一名军官向郑和汇报,面带忧色。
郑和放下手中的罗盘,沉声道:“传令各船,加强巡查,多与士卒交谈,分散其心神。告之他们,北斗七星指引方向,紫微帝星永耀北方,我等绝不会迷失。再有,组织识字的军官,轮流为不识字的军士水手诵读《三国》、《水浒》等故事,或令乐工演奏熟悉的乡音小调,排解寂寥。”
其次是物资,尤其是淡水的消耗。 尽管出发前做了充分准备,但在烈日和咸湿海风的侵袭下,人体对淡水的需求远超预期。郑和下令实行严格的淡水配给制度,除伤病员外,所有人每日限量饮水。看着水尺一天天下降,而前方依旧是无尽的海水,一种无形的压力笼罩在每个人心头。
“郑公,照此速度,若二十日内仍不见陆地,淡水恐将告急。”王景弘查验了各船水舱后,忧心忡忡地报告。
郑和凝视着海图,手指在预估的航线上划过:“相信我们的导航官,相信星辰的指引。传令,收集雨水装置随时待命,若有降雨,一滴也不许浪费!”
最大的考验,来自大海本身的莫测。 航行至第十几日,一直稳定的信风突然减弱,船速慢了下来,有时甚至一连数日几乎停滞不前,巨大的船只在几乎无风的洋面上随波逐流,如同被困在蓝色沙漠中的旅人。焦躁的情绪开始在船队中蔓延。
导航官小哈桑和他的团队,包括几位经验丰富的阿拉伯裔导航员,压力巨大。他们日夜守在甲板上,依靠着古老的“过洋牵星术”和各种仪器来确定方位。
“北辰星高度角偏低,需修正航向,偏西北一分……”小哈桑的声音带着沙哑,他已有两日未曾合眼,眼睛紧紧盯着牵星板上的刻度线。他的祖父老哈桑传授的星图和各种观测技巧,此刻正经历着最严峻的实践检验。
“更漏水速减缓,海流似有变化……”
“观察云气,远处积云发展,恐有风雨……”
他们不断测量、计算、争论、修正,将结果及时报送给郑和。郑和几乎与他们一样,守在舵楼或导航室内,听取汇报,权衡各种信息,做出最终决策。他的镇定,成为了稳定军心的基石。
然而,大海的考验远不止于此。在航行的第二十五天,一场真正的深海风暴毫无征兆地降临了。
起初只是天边的一线黑云,但经验丰富的老水手立刻嗅到了危险。“风暴!是深海大风暴!”了望手的惊呼声中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惧。
那黑云如同泼洒的浓墨,以惊人的速度吞噬着天空。原本平静的海面开始剧烈起伏,狂风呼啸着撕扯船帆,巨浪如同移动的山峦,一浪高过一浪地砸向船队。这不是近海那种夹杂着岸形影响的风暴,而是纯粹的、来自大洋深处的、蕴含着毁灭性力量的自然之怒!
“降下所有船帆!只留暴风帆!”
“各船加固缆绳,密封舱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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