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单前后改了五版,每道菜的调整都藏着心思。醉蟹泡制时减了两成酒精度,怕日本客人嫌烈;牛肋条要用温水浸过半个时辰,再用细针把筋络挑松,炖的时候才容易酥烂;连虾饺的面皮,都试了十几次——澄面里混三成糯米粉,加灵气温过的井水和面,蒸出来透而不裂,咬开时还能爆汁。有天夜里,朱成碧发现挑出来的蟹里有几只脐是破的,想起老伙夫说的日本客人忌讳,连夜让陈玄去码头重挑,陈玄走后,她坐在后厨的案前,借着油灯的光整理食材,手指被蟹钳夹出一道红印,她只是用清水冲了冲,又接着剥蟹黄。陈玄凌晨回来时,手里拎着半筐完整的蟹,见她手指上的伤,心疼地从怀里掏出一小瓶药膏:“这是我从药铺买的,专治跌打损伤,你快涂上。要不别这么较真了?不就几只蟹吗?”朱成碧笑着摇头:“乱世里求存,差一点都可能出岔子,咱们不能赌。”
三月初七去杜府那天,天刚亮陈玄就守在码头,等着走私船送刀鱼,朱成碧则带着刚熬好的秃黄油和一小碗布丁,装在食盒里。杜府在法租界华格臬路,青砖院墙比寻常商户的高两丈,墙头上拉着铁丝网,门口两个穿黑绸衫的保镖腰里别着枪,见了请柬才侧身放行。穿过栽着芭蕉的庭院,芭蕉叶上还挂着晨露,走到客厅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核桃碰撞的轻响。
杜月笙坐在正中的太师椅上,穿件藏青长衫,袖口绣着暗纹,手里把玩着对包浆发亮的核桃,眼神看着温和,却让人不敢怠慢。左边坐着个穿西装的洋人,正是维克多·沙逊,高鼻梁上架着金丝眼镜,正翻着份英文报纸,报纸上的标题是“北伐军攻克九江”;右边的黄金荣留着八字胡,指间夹着支雪茄,烟灰落在了长衫的前襟上,他却没在意,目光早落在了朱成碧手里的食盒上;角落里还坐着个穿和服的男人,袖口绣着樱花纹,正是日本商会的佐藤,他面前的茶碗还冒着热气,却没动过。
“陈太太,坐。”杜月笙抬手,管家立刻端上杯热茶,茶碗是细瓷的,碗沿描着金边,杯底印着“杜府”两个字。他没先看菜单,反而问起食材:“你这蟹粉秃黄油,用的是哪的蟹?刀鱼又是从哪进的?最近江道不太平,食材的来路可得干净。”
“蟹是今早从江心刚捕的母蟹,每只都在三两以上,刀鱼是长江口的春刀,凌晨刚靠岸,还带着活气。”朱成碧打开食盒,拿出一小碗秃黄油和半碗白米饭,米饭是用五常大米蒸的,颗粒分明,“杜先生要是不嫌弃,可以先尝尝,这是今早刚熬的,还热着。”
黄金荣先伸了筷子,挑了勺秃黄油拌进饭里,入口的瞬间眉头就舒展开了——蟹黄的鲜气裹着猪油的香,却一点不腻,连他这牙口不好的,嚼着都不费力。“杜先生,这味地道!比我府上厨师做得细,我府上那厨师,总把蟹黄熬得发苦,你这却鲜得正好。”
佐藤也放下手里的折扇,用筷子夹了个虾饺,咬开一角,汤汁顺着嘴角流下来,他赶紧用手帕擦了擦,用生硬的中文说:“鲜,比横滨的鱼饺还嫩。你们的蟹,脐都是完整的?”
“佐藤先生放心,每只蟹都是仔细挑过的,没有破脐。”朱成碧笑着回话,心里却记着周先生说的佐藤想搭货运线的事。
沙逊也放下报纸,用勺子舀了口布丁。芒果的清甜中和了奶油的厚重,比他在红房子西餐厅吃的更清爽,忍不住用中文说:“好吃,不腻。你说的刀鱼,真的没有小刺?我上次在别的菜馆吃刀鱼,卡了喉咙,很不舒服。”
“沙逊先生放心,刀鱼蒸之前,会用温水浸半个时辰,再用细针挑去主刺旁的细刺,吃的时候不用吐刺。”朱成碧解释道,目光不经意间扫过窗外——几个穿灰军装的兵正沿着墙根巡逻,枪托在石板上敲出闷响,像是在提醒屋里的人,这繁华的法租界,也逃不过时局的阴影。
杜月笙这才拿起菜单,手指在“文火慢炖牛肋条”上顿了顿:“这菜要炖四个时辰?后厨的火够稳,需要什么特殊工具,跟管家说,别委屈了食材。”
“多谢杜先生,”朱成碧顺势提了准备,“只需要十斤新鲜牛肋条、二十斤刀鱼,还有些现磨的胡椒。要是能由杜府协调食材运输,那就更好了——近来江道查得紧,我怕刀鱼和蟹卡在半路上,误了宴席。”
“小事。”杜月笙让管家记下,话锋忽然一转,“听说你们想在江边开饭店?”
陈玄心里一紧,怕这话里有别的意思,刚想开口解释,朱成碧却先应了:“是有这个想法,只是临江那块地的租约还没办下来,听说沙逊先生的集团之前也关注过那块地。”她瞥了眼佐藤,“而且现在越界筑路的地方警权乱得很,真开起来,怕有地痞借着局势闹事,到时候连食材都运不进来。”
沙逊放下茶杯,眼里多了几分兴趣:“你知道那块地的地基问题?我们的工程师说,地下有旧河道,建大厦容易倾斜,所以才搁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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