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三十年正月的上海,湿冷的风裹着黄浦江的腥气,像带了冰碴子,刮在人脸上生疼。十六铺码头的起重机铁臂上挂着薄霜,日军岗哨的探照灯在雾里扫来扫去,光柱劈开晨雾时,能看见码头地面上散落的煤渣和鱼鳞片——那是昨夜卸船时留下的,被冻在硬邦邦的泥地里,踩上去咯吱响。“沪江通运”的招牌刚擦过,红漆在灰扑扑的街景里格外扎眼,下面站着两个穿黄呢子制服的日军士兵,手里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每过一辆卡车,都要伸手拦下来,翻查车厢里的货。
朱成碧站在仓库二楼的窗边,指尖搭在冰凉的玻璃上,看着楼下的动静。她穿件藏青缎面旗袍,外罩件短款羔羊毛大衣,是去年从法租界洋行淘来的旧货,领口缝了块同色丝绒补丁,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手里捏着张折得整齐的货单,上面“汪伪民生工厂棉花三千斤”的字样,是陈玄昨天仿的,墨色浓淡和公章的位置,都跟真的分毫不差——这是他们在乱世里活下去的本事,一笔一划都得藏着心思。
“朱老板,山田少佐的车到了。”松井的声音从楼下传来,带着点慌,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礼帽歪在头上,大衣下摆沾了泥。自从去年华北方面军派山田来“监察物资”,松井就没睡过安稳觉,一边怕佐藤嫌他办事不力,一边怕山田查出点什么,把自己拖进去。
朱成碧把货单塞进大衣内袋,下楼时脚步稳得很,羔羊毛大衣扫过楼梯扶手,没带起半点灰。仓库里,工人们正忙着把棉花包堆整齐,每包棉花的夹层里都藏着纺车铜轴,用油纸裹得严严实实,外面再铺层棉絮,摸起来跟普通棉花没两样。陈玄穿件卡其色工装,正蹲在最边上的棉花包旁,假装整理帆布,指尖却悄悄把一根无缝钢管往棉花堆深处推了推——那是给敌后抗日武装兵工厂的,管壁上还带着洋行的钢印,要是被山田看见,麻烦就大了。
“朱老板倒是清闲。”山田的声音从仓库门口传来,带着股生硬的中文,他穿件熨得笔挺的日军少佐制服,肩章上的金星在雾里闪着冷光,手里攥着根马鞭,敲得掌心啪啪响。身后跟着两个士兵,手里拿着账本,显然是来对账的。
朱成碧笑着迎上去,指尖轻轻拂过旗袍领口的珍珠胸针——那是她唯一的念想,从苏州带来的,现在成了应急的“敲门砖”,上次松井帮着瞒过一次检查,她就把胸针上的碎钻拆了一颗送他。“山田少佐这么早过来,是为昨天的货单来的?”她侧身让开,露出堆得整齐的棉花包,“您看,都是给汪伪民生工厂的货,批文在这儿,佐藤会长那边也打过招呼。”
山田没接批文,反而用马鞭指了指最边上的棉花包:“打开看看。”他眼神锐利,扫过棉花包时,停在陈玄刚才碰过的那处——这人跟佐藤不是一路,佐藤是大阪师团的,眼里只有银元,而山田是华北方面军派来的,盯着“抗日物资外流”,比狐狸还精。
陈玄心里一紧,却没动,只笑着上前一步:“少佐,这棉花是按包算的,打开了怕受潮,到时候民生工厂那边要挑毛病,我们还得返工。”他手里捏着个油纸包,里面是刚烤好的桂花糕,是小石头早上从食肆带来的,特意加了点糖霜,“您尝尝?这是我们家乡的点心,用去年的金桂做的,甜而不腻。”
山田的手顿了顿,目光落在桂花糕上。他去年去过一次苏州,尝过桂花糕的味道,后来在上海再也没找到过。松井趁机凑上来,递上杯热茶:“少佐,这沪江通运是佐藤会长的合作方,要是耽误了民生工厂的工期,汪主席那边怕是会过问。”他故意提汪伪,知道山田不愿跟汪伪的人起冲突——华北方面军和汪伪本就面和心不和,真闹起来,谁都讨不到好。
山田沉默了几秒,接过桂花糕,咬了一口。甜意漫开时,他想起家乡的樱饼,脸色稍缓。“下次运货,提前三天报给我。”他把剩下的桂花糕塞进衣袋,马鞭一扬,“走。”士兵们跟在后面,账本都没翻开就走了。
仓库门关上的瞬间,朱成碧才松了口气,指尖的凉意还没散。陈玄把无缝钢管从棉花堆里拉出来,油纸外面沾了点棉絮:“还好松井提了汪伪,不然今天这关不好过。”他从怀里掏出张密报,是地下党凌晨送来的,用米汤写在桂花糕的包装纸背面,“延安那边来消息,说359旅的王旅长带着人在南泥湾开荒,镢头都崩了口,急需钢刃。”
朱成碧接过密报,对着仓库的天窗看——阳光透过雾,在纸上映出淡淡的字迹:“延水畔春播需农具,兵工厂盼钢管,整风学习待纸墨。”她揉了揉眉心,把密报凑到蜡烛上烧了,纸灰落在地上,被风一吹就散了,“钢刃好办,上次在洋行订了两百片,下周就能到。纸墨难些,日军查得紧,得想办法混在面粉里运。”
陈玄点点头,走到窗边,看着日军岗哨的探照灯扫过江面:“皮埃尔神父那边说,法租界的洋行有批道林纸,是法国教会用来印圣经的,我们可以用‘印日化宣传册’的名义买下来。至于面粉,渔民们下周要运一批鱼干去苏州,正好可以把纸浆混在面粉袋的夹层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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