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疗基地的合金大门在身后缓缓合拢,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喧嚣与光线。
这里是顾言的绝对领域,一个不存在于任何地图之上的地下堡垒。空气中弥漫着恒温系统运作的微弱声响和消毒液的冰冷气息。
季骁被安置在基地最中央的透明医疗舱内,他安静地躺着,身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白霜,仿佛一件易碎的冰雕艺术品。数十个精密的传感器贴在他的身体各处,将一组组令人心惊肉跳的数据,投射在环绕着医疗舱的巨大光幕上。
体温:-4.7℃。
心率:3次/分钟。
细胞活性:1.2%。
每一个数字,都在宣判着医学上的死亡。
“常规的升温方案行不通。”一道冷静的女声从通讯器中传来,带着电流的嘶嘶声,却依旧无法掩盖其主人的凝重。
光幕的一角,弹出了楚清的脸。她一头张扬的红发,此刻却被随意地扎在脑后,平日里总是带着几分戏谑的眼眸,此刻写满了严肃。
“我调取了A大实验室的监控残片,也分析了现场的物质残留。是军用级别的速冻液氮,瞬间的低温,足以让任何有机体从内到外结晶化。他现在活着,本身就是一个奇迹。”
顾言站在医疗舱前,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里面的人,那双总是藏在金丝眼镜后的眼睛,此刻没有任何遮挡,里面翻涌的情绪,是鬼影跟随他多年也从未见过的,一种混杂着失而复得的狂喜与即将再次失去的恐惧。
“他的‘共生体’特质,在最危险的关头启动了休眠保护。”楚清的声音继续传来,她快速地在自己面前的虚拟键盘上操作着,“它将季骁全身的生命活动降到了最低,形成了一种伪·冬眠状态,这才避免了细胞大面积破裂。但是,顾言,这种保护是有时限的。”
她将一组倒计时的数据放大,鲜红的数字刺痛了所有人的眼睛。
『11:58:32』
“十二个小时。”楚清的声音沉重无比,“我们只有十二个小时。一旦超过这个时间,就算我们能把他救回来,他的大脑和身体器官,也将遭受不可逆的永久性损伤。他会变成……一个植物人,甚至更糟。”
鬼影站在顾言身后,大气都不敢出。他能感觉到,从自家先生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气压,几乎要将这间实验室里的空气都抽干。
“外部升温方案的风险评估呢?”顾言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被砂纸磨过。
“全部否决。”楚清回答得斩钉截铁,“我模拟了三十七种方案。无论是渐进式热辐射,还是介质循环升温,结果都一样。他体表的温度和核心温度差异太大,强行加温,会导致他表层组织坏死,而内部器官依旧处于冰冻状态。这不叫救人,这叫把他活活烤熟。”
“所以,没有办法了?”顾-言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捏得发白。
通讯那头的楚清沉默了片刻。
“有……一个办法。一个……记录在你母亲,苏晚博士留下的,代号为『衔尾蛇』的加密研究日志里的……理论。”
顾言的身体,微不可察地一僵。
“什么理论?”
“『同源引导』理论。”楚清一字一句地说道,“根据苏晚博士的假设,‘共生体’的能量虽然狂暴且难以控制,但它会本能地亲近和模仿同源的、更稳定的能量场。而你,顾言,作为她最成功的‘容器’,你的身体,就是现成的、最完美的稳定能量场。”
顾言瞬间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
“没错。”楚清的眼神变得复杂,“用你的身体,去直接接触他。用你的体温,你的心跳,你的能量,去引导他体内那个陷入沉睡的‘共生体’苏醒。由内而外地,为他解冻。”
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这是一个疯子的想法,顾言。日志里明确标注了风险。季骁体内的能量因为这次濒死体验,处于极不稳定的状态。你用身体直接接触,等同于把自己变成了一个引雷针。他的低温能量会疯狂地涌入你的身体,试图将你也同化。这个过程,没人知道会发生什么,你可能会被冻伤,可能会能量失控,甚至……”
“甚至会死。”顾言替她说完了后半句,语气平静得可怕。
“先生!”鬼影再也忍不住,上前一步,“不可!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顾-言没有理他。他只是看着医疗舱里的季骁,看着那张苍白到没有一丝血色的脸。
他想起了在废墟里,刨出那块刻着『G.Y. My Sun.』的手表时,那种心脏被生生撕裂的感觉。
他想起了找到季骁,探到那丝微弱鼻息时,整个世界重新拥有色彩的瞬间。
太阳,怎么能是冰冷的呢?
“楚清。”顾言开口,打断了所有人的劝阻,“告诉我,成功率有多少?”
楚清沉默了很久,久到顾言以为通讯已经断线。
“……理论上,百分之五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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