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在崎岖的山林小径间沉默地穿行,如同一条受伤却顽强的溪流,在乱世的夹缝中艰难寻找着出路。原先那点劫后余生的轻松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甸甸的压力,压在每个幸存者的心头,更压在赵高翔的肩上。
他抱着小婉儿,目光扫过这支臃肿而脆弱的队伍。三十多张面孔,很多都是妇女、老人、儿童。写满了恐惧、茫然、疲惫,还有一丝依赖于他的微弱希望。那悠哉悠哉的大学生活,仿佛已是上辈子的事。那些在图书馆里翻动的泛黄书页,那些冷冰冰的“饿殍遍野”、“十室九空”、“血流漂杵”的字眼,此刻都化作了眼前具体而微的呼吸、心跳和沉重的脚步。
那不是文字,是几十万,几百万活生生的人命。 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感攫住了他。他为什么会来到这里?是因为翻阅史书时那股难以言喻的不忿与憋屈吗?是因为冥冥之中,那股深植于每一个炎黄子孙骨血里的、对山河破碎的不甘与不服吗?是那种“凭什么我们可以被这样欺负” 的滔天怒火,才给了他这个回到过去、亲手触碰这伤疤的机会?
他到底能做些什么?
拯救大明?他没那么天真,那个官僚系统臃肿腐败、党争倾轧到极致的王朝,根子已经烂透了。
逆转天下大势?凭这三十多个老弱病残?
他想起近代史课本上那一幅幅屈辱的画面,鸦片、炮火、割地、赔款……那百年国耻的源头,或许就在他所处的这个时代悄然埋下。难道就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
一股强烈的无力感几乎要将他淹没。
但下一刻,一股更原始、更坚韧的念头从心底涌起:先活着!
不管怎样,先活下去!狗着也好,怂着也罢,活下去才有以后。前辈们是怎么在绝境中开辟新天的?靠的不就是超越时代的技术、组织、信念和*钢铁般的意志吗?
打铁还需自身硬!明朝的经济、体量、武器理论上都远胜后金,为何一败涂地?问题出在内部,出在那僵化腐朽的体制和一盘散沙的人心上!
他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大世界他暂时管不了,但眼下这三十多人,就是他的全部,他的试验田,他的根!必须把他们组织起来,如臂使指,才能在这乱世中杀出一条血路!
“刘叔,让大伙再坚持一下,前面找个背风的山坳休息。”
“王柱,派个机灵点的兄弟,到前面高地看着,有水源标记一下。”
“李狗儿,清点一下我们还有多少干粮,按人头重新分派,告诉大伙,紧一紧裤带,到了地方想办法搞吃的。”
他冷静地下达着一连串指令,将现代的管理思维融入这支小队伍的管理中。效率、规划、情报、分配,这些都是活下去的基础。
队伍在他的指挥下,虽然缓慢,却奇迹般地维持着秩序,在山林间悄然前行。途中几次遇到小股清军斥候或打着清军旗号的部队经过山下官道,所有人都依照命令立刻潜伏进密林深处或山沟里,屏息凝神,连孩子都被大人紧紧捂住嘴,直到敌人远去才敢喘口气。每一次躲藏,都让赵高翔更深切地体会到“弱肉强食”这四个字的血腥含义。
这天下午,负责前出侦察的王柱猫着腰飞快地跑回来,脸色凝重。
“头儿!前面河滩地,有一股溃兵!看号衣,是刘良佐那龟孙的人马!大概四五十号人,乱糟糟的,正在那儿生火造饭,抢来的鸡鸭牛羊弄得乌烟瘴气,警戒很松!”
刘良佐的部下!又是这帮祸害!
赵高翔眼神一冷。他仔细观察了一下地形,对方位于一片相对开阔的河滩,两侧是山林,便于隐蔽接近。
“他们的头目在哪儿?”
“看到一个穿着还算齐整的把总,正在那骂骂咧咧地使唤人给他烤羊腿呢!”王柱鄙夷地答道。
一个大胆的计划瞬间在赵高翔脑中成型——”浑水摸鱼”!
硬拼肯定不行,流民们毫无战力。但对方军纪涣散,骄横无备,正是机会!
“林锐!韩虎!”他低声召唤。
两名锦衣卫立刻上前,虽然伤势未愈,但眼神已经恢复了锐利。韩虎这些天一直被照顾,喝点稀粥,亏损好多了。
“赵把头有何吩咐?”
“你们身手好,摸清楚他们外围的暗哨有几个,位置在哪,能无声无息地摸掉吗?”
林锐略一观察,自信地点点头:“乌合之众,布哨稀松,交给我和韩虎!”
“好!速去速回!王柱,李狗儿,挑选五个最胆大心细的青壮,拿上缴获的腰刀和长矛,跟我来!刘叔,你带其他人在这里隐蔽,听我信号!”
命令迅速下达。林锐和韩虎如同鬼魅般潜入山林,片刻之后,远处传来几声极其轻微的闷响,随即林锐打出了手势——哨卡已清除!
赵高翔深吸一口气,带着王柱、李狗儿和五个紧张得手心冒汗的青壮,借着芦苇丛的掩护,悄悄向河滩摸去。他甚至能闻到烤肉的香味和那些溃兵的喧哗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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