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这消息就慢慢的传到东宫去,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太子中允王珪。
王珪是个心思缜密的,立刻意识到这不仅是祥瑞,更是实打实的政绩,便又在李建成面前着实渲染了一番。
这种“太子仁德,感天动地,东宫苑囿蔬苗竞相勃发”的故事,简直是为太子殿下量身定做。
李建成听得眉梢扬起。
上次账目的事,这张勤就显出了几分机巧,这次又是立竿见影的农事新法?他心情正好,便吩咐道:“既有此能,窝在文书房抄写确是屈才了。传他来见。”
张勤被叫到显德殿偏殿时,心里七上八下,不知又是福是祸。
他跪伏在地,头埋得低低的。
李建成看着底下那个恨不得钻进地缝里的身影,语气倒是比平时温和些。
“张勤,孤听闻你于农事上颇有些巧思?那沃灌之法,效果显着。”
“回、回殿下,”张勤声音发紧,“下官只是少时在乡野听得些土方,胡乱揣测,侥幸奏效,实不敢居功…”
“土方也好,巧思也罢,能增产增收,便是好的。”李建成摆摆手。
“如今朝廷重农桑,东宫更应为天下表率。孤有意在辖下皇庄设一专事田亩改良之所,便由你总领其事。”
他略一沉吟,对身旁的属官道:“前隋及本朝,皆有‘司稼’之职,掌谷物耕耘。虽非显职,却也紧要。”
“便在东宫下设一司稼丞,秩…从九品下,专司粮种培育、田法改良之务。”
“皇庄划出五亩…不,十亩上田,予他作为试验之用。原苑囿老农韩氏及其子在内,再调拨五人过去听他使唤。”
从九品下!这就算是有品级的正式官员了,虽然是最末流,但和他之前那个白丁书记的身份已是天壤之别!
而且有了实打实的试验田和人手!
张勤听得头皮发麻,这赏赐太重了,重得他心慌。
他赶紧叩头:“殿下厚恩!小人惶恐!才疏学浅,恐难当此重任,有负殿下所托…”
“诶,”李建成打断他,语气虽淡,却不容置疑,“孤说你能当,你便能当。”
“往后王中允便是你的上官,用心去做,做出成效。孤自有重赏。下去吧。”
“是…是…谢殿下恩典…”张勤知道推脱不得,只能硬着头皮谢恩,退出来时,脚步都是飘的。
消息很快传开。
文书房的同僚们看他的眼神彻底变了,羡慕有之,嫉妒有之,更多的是疏远。
这个走了狗屎运的家伙,一步登天,虽然只是个末流小官,却也是太子亲口擢拔,不再是他们这群抄书吏了。
冯主事脸上堆着笑来道喜,话里话外却透着酸味:“张司稼,哦不,现在该叫张丞了!恭喜高升啊!日后飞黄腾达,可莫要忘了旧日同僚…”
张勤只能赔着笑,胡乱应付过去。
他赶紧收拾了自己那点可怜的私人物品,主要是几支笔和几卷没抄完的文书,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文书房。
新的官衙就在皇庄一角,两间简陋的土坯房,门口挂着块新刨光的小木牌,上面刻着“东宫司稼所”五个歪歪扭扭的字。
十亩试验田已经划好,黑黝黝的土地等着人伺候。
韩老头和他的俩半大小子早就等在那里了,看着张勤,又是激动又是局促。
“张…张丞…”韩老头搓着手,不知该怎么行礼。
张勤赶紧上前拦住:“韩老伯,快别这么叫。还是叫我张勤,或者小张都行!”
“这地里的事,往后还得全靠您老掌舵,我就是出出馊主意。”
他这话说得诚恳,韩老头心里踏实了不少,咧开嘴笑了,露出豁牙。
“哎哎,郎君…哦不,张丞放心。俺们爷俩别的不会,就会下力气。您怎么说,俺们就怎么干。”
看着这简陋的衙门,望着眼前这十亩地和一脸朴实的韩家父子,张勤深吸了一口带着泥土味的空气。
他蹲下身,抓起一把泥土在手里捏了捏,对韩老头说:“老伯,咱们明天先把这十亩地分分。”
“这几亩,还按老法子种,当对照。那几亩,咱们试试堆肥沤肥,再把挑出来的好种子种下去。
“那边两亩,试试我上次说的轮作,这茬豆子,下茬麦…”
……
东宫司稼所那木牌子挂上,张勤就算是在这皇庄里扎下根了。
两间土坯房,一间堆农具、放种子,一间算是个能遮风挡雨的窝。
韩老头和他那俩小子韩铁柱、韩狗蛋,就在旁边搭了个草棚子住下。
天刚蒙蒙亮,张勤就爬起来了。
换上带来的粗布衣裳,脚上蹬双草鞋,看着跟庄户人家没啥两样。韩老头爷俩早就扛着锄头在田埂上等着了。
“张丞,咱今天干啥?”韩老头问。他还是不习惯叫“小张”。
张勤指着划好的十亩地:“老伯,咱得把这地分分。”
“这一小片,还照您的老法子种,该咋弄咋弄。”他又指着一小片。
“这两亩,咱试试堆肥沤肥。就按我之前瞎说的,挖坑,把杂草、落叶、粪尿都倒进去搅和,拿泥封上。”
“中!”韩老头干活麻利,立刻招呼栓柱去拿铁锹。
“还有这边,”张勤走到另一块地头,“这几亩,种子得挑挑。把去年收成里最饱沉、没虫眼的麦种和豆种都单独拣出来,咱就种这些。”
“挑种俺懂!”栓柱年轻,对张勤这些“新奇”法子最是好奇,抢着去搬装种子的麻袋。
“剩下那边两亩,”张勤最后指了指,“咱不种麦子也不种豆,种点苜蓿草或者油菜。”
韩老头愣住了:“种草?那…那不是糟践好地吗?”
“不糟践,”张勤解释,“这草能肥地。等长起来了,咱把它翻到土底下沤着,叫‘绿肥’。来年再种庄稼,地更有劲。”
韩老头将信将疑,但既然张丞说了,他也就照办。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
张勤不再是那个伏案抄写的书记官,他天天泡在地里,手上很快磨出了新茧子,脸也晒黑了。
他跟着韩老头一起挖肥坑,臭气熏天也不在乎;
一起弯腰撅屁股地挑种子,眼睛都快看花了;
一起看着那几亩“绿肥”地里的苜蓿慢慢长高。
他没啥官架子,有啥想法就直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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