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庸带来的关于茂山深处可能存在茂儿爷踪迹的线索,如同一块投入深潭的石头,在李致贤心中激起了层层涟漪。尽管疑虑未消,风险难测,但他仍果断派出了精干人手秘密前往探查。然而,就在他焦急等待茂山消息的同时,另一条更为紧迫、可能牵扯更巨的线索,也到了必须追查的关键时刻——第二鸿那枚刻着“受命于天”的龙凤玉佩。
张世荣宴席上那看似无意、实则刻意的提及,如同鬼魅般萦绕在李致贤心头。这枚玉佩,绝不仅仅是第二鸿口中的“传家宝”,其背后隐藏的秘密,恐怕足以震动朝野,甚至可能触及皇室逆鳞。若不能尽快查明其真正来历与含义,他就像怀揣着一枚随时可能引爆的霹雳火,不仅查案束手束脚,自身也可能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官面上的卷宗对此物的记载语焉不详,仅以“传家古玉”一笔带过。要想深挖,必须动用非常手段,查阅那些寻常官员难以接触的、尘封于深宫禁苑之中的档案记录。
这一日,天空依旧阴沉,细雨初歇,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腥甜气息。李致贤换上了一身庄重的常服,手持中枢令的鱼符,来到了位于皇城西南隅的宫廷档案库。这里远离宫阙中心的喧嚣,高大的宫墙投下大片阴影,显得格外寂静肃穆。斑驳的朱红大门紧闭着,门前石阶缝隙里长满了青苔,只有两个年老体衰、眼神浑浊的太监抱着拂尘,倚在门边打盹,仿佛时光在此已然凝固。
李致贤表明身份和来意,言明需查阅前朝及本朝关于宫廷器皿、赏赐规制,尤其是涉及龙凤纹饰玉佩的相关记载,以协助查办钦案。守门的老太监慢腾腾地验看了鱼符,又进去通报了许久,才出来一个穿着深青色宦官服色、面色苍白、身形瘦削的中年典簿。
“李大人,”典簿的声音尖细而平淡,带着一种长期与故纸堆打交道形成的刻板,“档案重地,规矩森严。您要查的内容,年代久远,卷帙浩繁,不知具体想从何查起?”他眼神扫过李致贤,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与疏离。
李致贤知道,这些看守档案库的内侍,看似地位不高,实则往往知晓许多宫廷秘辛,且因其岗位特殊,自成体系,对外官有着本能的警惕。他态度谦和地拱手道:“有劳典簿。下官亦知此事不易,只想先从关于玉佩形制、纹饰,尤其是带有‘受命于天’或类似铭文的宫廷玉器记录查起,不知典簿可否行个方便,指点一二?”
那典簿闻言,眼皮微微抬了一下,深深看了李致贤一眼,缓缓道:“李大人要查的这东西…可不寻常呐。这类记载,多在内务府广储司的旧档里,还有些可能混杂在敬事房的赏赐记录,甚至…礼部的仪制旧典中也可能有零星提及。年代跨度大,存放分散,查找起来,怕是耗时费力。”他话语间透着一股为难,但李致贤却敏锐地捕捉到,当提到“受命于天”铭文时,对方那极其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眼神闪烁。
“下官明白其中艰难,”李致贤从袖中滑出一小锭早已备好的、成色极佳的银锞子,不着痕迹地塞到典簿手中,“此案关乎朝廷体面,还望典簿多多费心,行个方便。若能有所发现,下官感激不尽。”
那典簿指尖触到银子,面色不变,手腕一翻,银子便消失在宽大的袖口中。他干咳一声,语气略微缓和:“既然李大人是为公事,那…请随咱家来吧。不过有言在先,库内档案,皆乃皇家机密,大人查阅时,需得小心谨慎,不可损毁,不可抄录,更不可将内容外泄。”
“这是自然,下官谨记。”李致贤连忙应道。
跟着典簿走进档案库沉重的大门,一股混合着陈年灰尘、霉味和墨香的特殊气味扑面而来。库内光线昏暗,只有高墙上方几扇狭小的气窗透进微弱的天光。眼前是一排排顶天立地的巨大榆木书架,如同沉默的巨人,密密麻麻地排列着,上面堆满了各种大小、颜色、材质的卷宗、册页、盒子,许多都积着厚厚的灰尘,挂着蛛网。空气凝滞而阴冷,仿佛将数百年的时光都冻结在了这里。
典簿提着的一盏昏暗的羊角灯,成为这无边黑暗与沉寂中唯一的光源和活气。他带着李致贤在书架间狭窄的通道里七拐八绕,脚步落在积尘的地面上,发出沙沙的轻响。
“广储司的旧档,主要在这边,”典簿指着一片区域,“多是记录宫廷用度、器物制作、库藏清单。敬事房的赏赐记录在那边角落,更杂一些。礼部的仪制典章,在库房最深处,轻易不动。”他语速不快,仿佛每个字都带着历史的重量。
李致贤谢过典簿,便开始投入这场大海捞针般的搜寻。他先从那典簿暗示可能最有关系的广储司旧档查起。翻开那些脆黄、散发着霉味的册页,上面是用工整小楷记录的流水账:某年某月某日,制玉佩若干,用料几何,工匠某某…信息琐碎而庞杂。他必须逐页仔细浏览,不放过任何可能与龙凤玉佩相关的描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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