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的风,裹挟着沙尘与草屑,刮在脸上如同钝刀子割肉。魏缭混迹于押送辎重的车队中,身着粗麻制成的匠作短衣,脸上涂抹着尘土与油污,与那些沉默寡言、被边塞风霜磨砺得如同岩石般的民夫、戍卒并无二致。车队沿着新修筑的直道向北蜿蜒而行,两侧是望不到尽头的、略显荒凉的高原草场,远处地平线上,隐约可见如同巨龙脊背般起伏的夯土长城轮廓。
押运的军侯姓章,是个面色黝黑、言语不多的汉子,治军严谨,对魏缭这个“蓝田来的匠人”似乎并未过多关注,只在他出色完成了几次途中车辆突发故障的紧急修理后,目光中才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认可。魏缭乐得如此,他小心地隐藏着自己,除了必要的交流,大部分时间都沉默地跟在车队末尾,观察着这支边军的构成、纪律以及北地的风物人情。
他看到了边塞士卒的艰苦,饮食粗粝,衣甲虽整却多磨损,但眼神中却有一种内地军队少见的、与严酷环境搏杀磨砺出的坚韧与彪悍。他也看到了蒙恬治下的成效,直道宽阔平坦,烽燧体系完善,巡骑往来频繁,军令传递迅捷,整个边防体系如同一张绷紧的强弓,透露出强大的组织力和战斗力。
越靠近长城主线,气氛便越是紧张。斥候回报的频率明显增加,偶尔能听到远方传来的、代表着小规模接触的号角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大战将至的压抑感。
这一日,车队抵达了一处名为“高阙”的重要塞堡,这里是长城防线的一处关键节点,也是蒙恬经常巡视的前线指挥所之一。塞堡依山而建,墙体高大,旌旗招展,戒备森严。章军侯前往交割物资,魏缭与其他匠人民夫则被安排在塞堡外一处临时营地等候。
就在等待期间,塞堡内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钟鸣和骚动!一队队士卒迅速奔向城墙,空气中瞬间充满了肃杀之气。
“匈奴游骑!是匈奴的大股游骑!”有眼尖的戍卒指着塞堡外远处的旷野惊呼。
魏缭顺着方向望去,只见地平线上烟尘滚滚,如同黄色的潮水般向着塞堡方向漫卷而来,马蹄声如同闷雷,即便相隔甚远,也能感受到那股摧枯拉朽般的冲击力。看那规模,至少有数千骑!
塞堡守军显然也意识到了情况的严重性,警钟长鸣不止。城墙上的床弩、抛石机被迅速推出,士卒们张弓搭箭,严阵以待。然而,面对如此数量的骑兵冲击,仅凭塞堡自身的防御力量,压力巨大。
就在这时,魏缭注意到塞堡内一处较高的望楼之上,出现了一名身着玄色重甲、身形魁梧的将领。虽距离尚远,看不清面容,但那股渊渟岳峙、指挥若定的气度,以及周围将领对其恭敬的姿态,让魏缭几乎可以肯定——那便是北疆大将,蒙恬!
只见蒙恬并未因敌军势大而有丝毫慌乱,他沉稳地观察着敌骑的动向,不断下达着命令。很快,塞堡侧门突然打开,一支约千人的秦军骑兵如同利剑般疾驰而出!他们并未直接冲向匈奴主力,而是划出一道刁钻的弧线,利用地形掩护,直插匈奴骑兵队伍的侧后方!
“是车骑校尉李疾!”有识得的士卒低呼,“蒙将军要用他截断匈奴退路,搅乱其阵型!”
果然,李疾的骑兵如同匕首般狠狠刺入匈奴队伍的肋部,顿时引起了一阵混乱。匈奴人的冲锋势头为之一滞,部分骑兵不得不调转方向应对这突如其来的侧击。
然而,匈奴骑兵毕竟人多,在短暂的混乱后,很快便分出一部分兵力缠住李疾部,主力依旧如同狂潮般涌向塞堡!箭矢如同飞蝗般从匈奴阵中升起,遮天蔽日地落向城墙!
塞堡守军凭借坚固工事和强弓硬弩奋力还击,不断有匈奴骑兵中箭落马,但后续者依旧悍不畏死地冲锋,甚至开始下马,扛着简陋的云梯和钩索,试图蚁附攻城!
战斗瞬间进入了白热化。城墙上下,箭矢呼啸,巨石翻滚,喊杀声、惨叫声、兵刃碰撞声响成一片,血腥气随风弥漫。
魏缭在临时营地中,手心不禁捏了一把汗。他虽精通谋略,但如此近距离感受冷兵器时代大规模攻防战的惨烈,还是第一次。他看到秦军士卒在城头浴血奋战,也看到匈奴人那狂野不畏死的冲锋,心中对蒙恬的治军之能和边塞将士的勇悍有了更直观的认识。
就在战况胶着之际,魏缭的目光被塞堡城墙上一处部署的连弩阵地吸引了。那是经过蓝田大营改进的新式连弩,射速快,威力大。然而,或许是因长途运输颠簸,或许是边塞维护条件有限,其中两三具弩机在连续射击后,竟相继出现了卡弦、悬刀(扳机)失灵等故障!负责操作的弩兵急得满头大汗,却一时无法修复,导致那段城墙的火力顿时减弱,给了匈奴人可乘之机!
眼看数名匈奴悍卒已然攀上城垛,与守军展开了肉搏,形势危急!
魏缭来不及多想,他对章军侯急声道:“军侯!那连弩故障,小人或可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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