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长五年的正月,空气清冷,但屋内因地炉而显得有些闷浊。正则盘腿坐在主位上,案几上摊开着一封刚送达的书信。信纸质地精良,笔迹锐利如刀,末尾的花押昭示着来信者身份非凡——德川四天王之首,“鬼之平八”,本多中务大辅忠胜。
正则的眉头紧锁,粗壮的手指捏着信纸,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他那张惯常因酒意或怒意而涨红的脸上,此刻却是一种罕见的、混合着惊疑、忌惮和某种被触逆鳞的暴怒的复杂神情。
信中的内容客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推力:本多忠胜盛赞其庶子虎千代练兵有方,并提议将其过继给刚刚丧子的远江谱代大名户田康长(とだ やすなが)为婿,以“固两家之谊”,且此事已得内府(家康)大人默许。
若在平日,这或许是一桩值得权衡的政治婚姻。但此刻,这封信却像一把淬毒的钥匙,猛地捅开了正则心底一个锁了十五年、锈迹斑斑却又无比狰狞的秘密之箱。
他的思绪不受控制地跌回十五年前的四国征伐,白地城破的那个午后。硝烟未散,太阁殿下(秀吉)心情极佳,在阵中设了简单的酒宴。他,福岛正则,当时仍被殿下以那个带着戏谑和亲昵的艺名称呼着——
“猿若!”
还记得殿下当时喝得满面红光,搂着新得的宠姬,随手一指跪在下方俘虏群中的一个身影——那个吉良家的女子,晴。殿下的声音带着酒酣耳热的随意与轻慢:“喏,那个女人,看着还算白净,赏你了!拿去,快活快活吧!哈哈哈!”
那是恩赏,也是战利品。他,猿若,自然是叩谢,然后照单全收。他对晴的印象模糊,只记得她比寻常农妇更白皙,眼神却空洞得像冬天的枯井。他对待她的方式与对待其他战利品并无不同,粗暴,直接,发泄完毕便提裤子走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他甚至懒得去记她的名字。
直到……她怀了身孕。
时间掐得如此之巧,正在白地城之后。
一个曾经无数次萦绕在他心头的疑惧瞬间攫住了他:这孩子……真是我福岛正则的种吗?不过先太阁殿下那副尊容,根本不单单是丑陋那么简单……真的能生出高大英俊的孩子吗?不过左近卫权中将殿下似乎也眉清目秀的……
很多事他都不敢深究,更不能去问。难道要去问太阁殿下:“您赏给我的女人怀的是不是您的孩子?”——那无异于自寻死路。他只能将这份屈辱和恐惧死死摁在心底最阴暗的角落。他让晴生下了孩子,随意取了个“虎千代”的乳名,或许潜意识里是想用猛兽之名镇住那可能的、来自“猿”的血脉。
他对这对母子的态度变得极其复杂:履行着表面上的供养责任,心底却充满了迁怒与厌恶。蜂须贺正室骂他们是“厕所”,他从不制止,甚至暗爽……谁让那个贱人还会在亲热的时候叫他“猿若”呢?
总之他每次去晴那里,更像是一种带着征服和泄愤意味的仪式,试图用暴力覆盖掉那个无处不在的、让他如芒在背的“影子”。
现在,本多忠胜和德川家康,居然想把这个孩子要走?送到德川谱代家去?
正则的胸腔里仿佛有岩浆在翻涌。
绝对不行!
理由不再是简单的惜才,而是变成了彻骨的恐惧和冰冷的算计:
别的不说,就说万一,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虎千代真是秀吉的遗胤。让他离开自己的掌控,成为德川家旗本的女婿?这个秘密一旦有丝毫泄露,在太阁已逝、天下未定的此刻,就是足以将福岛家炸得粉身碎骨的惊雷!德川家会如何反应?丰臣旧臣会如何看?他福岛正则窝藏太阁血脉十五年意欲何为?他必须把这个人死死摁在自己眼皮底下!
可是反过来想,这个危险的秘密,或许也是未来某个绝境中无法复制的筹码。虽然风险极高,但握在手里,总比送给别人强。
无论真相如何,名义上这是他福岛正则的儿子。送出去入赘,简直是坐实了自己“帮猴子养儿子”的窝囊!他那扭曲的自尊心和强烈的占有欲绝不允许这种事发生。这孩子就算是个“假货”,也只能烂在福岛家的锅里!
“砰!”正则越想越气,一拳砸在案几上,震得茶碗乱跳。
就在这时,一名近侍仓惶地拉开门,伏地禀报:“大人!不好了!练兵场……可儿大人和虎千代公子他们……”
正则正在气头上,怒吼道:“才藏那疯狗又灌多了马尿去惹什么事了?!”他下意识用了最随意的称呼,显露出对这位猛将的亲昵与对其秉性的了解。
近侍吓得一哆嗦,话都说不利索了:“是…是可儿才藏头手下的五名旗本,与虎千代公子的三名足轻比试,全、全败了!……可儿様气不过亲自下场,被……被虎千代公子一枪就……就放倒了!”
“什么?!”
正则猛地站起身,脸上的暴怒瞬间被极度的惊愕取代。可儿吉长,他麾下以武勇着称的足轻大将,人称“枪の才蔵”,战场上的猛犬,竟然被那个他一直没放在眼里的庶子……一枪放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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