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的指尖停在香丸包上。庆长五年二月从伏见带回的黑百合种子,前几日才刚种进院角松针下,阿福连这个都知道,显然是家康早把她的动静摸得透彻。她想起樟木箱里那封空白御教书——当时用黑百合种子换时,家康只说“福岛家有缓急,凭此可直呈伏见”,可“直呈”的前提,是家康认这份“交换”。如今阿福送香丸,不是“体恤”,是“确认”:确认她还记着黑百合的约定,确认御教书的效力还作数。
“内府费心了。”晴拿起一粒香丸,指尖捏得发紧,“只是我一个侧室,受丰臣家的公务份例,怕不合规矩。”
“夫人是太阁旧人,这是份内的体恤。”阿福的声音没起伏,却精准戳中要害,“再说,虎千代少爷去了美浓光德坊,森老爷又忙着硝石运输,您院里的百合若出了差错,内府怕是也要挂心——毕竟是太阁当年看重的花。
晴伸手接过,布包触手微凉,里面的香丸滚得轻响。指尖捏开一粒,是浅黄的丸药,凑近闻有松针的清苦,和阿福身上的冷香同个调子。她想起上个月在伏见,家康指尖碰过黑百合种子的温度,忽然觉得这香丸像根细线,悄悄把“伏见的花”和“清洲的苗”缠在了一起。老仆在旁看得眼亮,悄悄挪到廊下,替两人挡着巷口的樱雾——他盼了十五年的“伏见动静”,终于来了实锤。
阿福见她没推辞,掀开袄布取出个桐木匣。匣盖打开时,吴地织锦的柔光漫出来:浅碧色的缎面上,暗绣着极小的并蒂莲纹,领口缝着层米白绒线,指尖一碰是暖融融的软。“内府还让妾带了块织锦衬里。”阿福的声音放得柔些,“吴地商栈新到的料子,贴身穿不扎,您瞧这并蒂莲纹,跟您种的苗多像。”
奴家种得到底是什么,内府不知?还是这个眉宇间都透着精明的三河女孩不知?
晴的目光落在织锦领口——绒线缝得极密,是只有堺港熟练绣娘才有的手艺。忽然想起方才捏着樱花瓣时的念头:家康会不会在伏见的灯下,反复摩挲这块料子,眼神里藏着看绣履时的贪婪?这念头让她喉间发涩,却又莫名松了口气——至少这“太阁旧人”的身份,还值一块像样的织锦。
吉良氏嘴角先于意识,勾出极淡的、几乎融在樱雾里的弧度。那笑意太浅了,浅到樱花瓣落在唇畔时,竟像把那点弧度也遮了去,只余眼尾极轻地弯了下,快得像错觉。
她抬眼看向阿福时,睫毛上沾的樱雾还没散,眼神却软下来些——不是温和,是带着点了然的纵容。阿福还在板着脸说“并蒂莲与您种的苗太像了……”,尾音却忍不住发飘,指尖无意识地蹭着桐木匣边,连最稳的站姿都泄了半分慌。晴瞧着,鼻息轻轻一呵,那口气极轻,混在松针冷香里,连老仆都没察觉——她在笑这三河丫头,明明连撒谎都攥紧了袖口,却还得硬撑着“公务公办”的模样。
晴的指尖又捻了捻织锦上那并蒂莲银线,莲瓣暗纹其实是“锁线缝”。晴摸到那针脚,线头藏在最后一针里,只要轻轻一抽,整件织锦会从腰窝裂到领口。
阿福替晴扣最上面一粒纽时,指尖有意无意捻住那根暗线,低声补一句:“内府说,若哪天夫人想‘透气’,轻轻抽便是了。”
晴听见线头在指肚里“咯”地弹了一下,像锁簧落槽。就明白内府那藏不住心思——这不是衣,是一张随时可以剥开的网;抽线的不是她,是伏见城那只从不动声色的手。
她似乎能想象到之前内府来的那封信,其中的意思了。起先就只是没头没脑的说他自己伏见城暖炉台边,捏着黑百合种子时,指腹反复蹭过种壳的模样——原来那时就盘算好了,连让谁来“指鹿为马”都选得妥帖。这般心思,偏要裹在“太阁旧人份例”的壳里,倒显得有点急了。
这念头冒出来时,她嘴角的弧度又深了丝,却立刻垂下眼,借着整理织锦的动作,用袖口蹭过唇角——像是擦樱粉,实则掩去那点不该露的得意。毕竟是内府的算计,她看得穿,却不能露出来;阿福的难,她懂,却不能点破。只这瞬间的、藏在樱雾里的笑意,够她在心里叹句“原来再大的权柄,也得让人替自己说些违心话”,也算是另一番滋味。
“私宅穿惯了粗绸,这般软料怕是不合用。”她往后退了半步,樱花瓣从指尖滑落,落在榻榻米上,语气里带着点刻意的“顾虑”,“正室若知道,又要嚼舌根。”
“夫人多虑了,这不是旁人送的。”阿福把桐木匣往矮几上推了推,指尖只捏着匣边,没碰织锦缎面。晴注意到她双手戴着一副精致的鹿皮手笼,即使在屋内也未脱下,手笼边缘隐约可见“三叶葵”的暗纹。
阿福顺着晴的目光,微微抬手解释道:“内府畏寒,常备此物。临行前特赐奴婢戴上,说‘清洲春寒料峭,莫让手凉惊扰夫人’。” 声音依旧平稳,却坐实了晴的猜测——连触碰的机会都不给,却偏要留下属于他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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