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浓国的雨还没歇,光德坊后山的竹丛被淋得发沉,水滴顺着竹叶尖往下坠,砸在青石阶上,溅起细小的水花。了悟住持站在经堂门口,指尖捏着一卷素布裹着的文书,布角还沾着刚盖完朱印的暗红印泥——那是方才与虎千代谈妥后,他亲手蘸的印,墨色混着血似的红,在素布上洇出浅痕。
“你亲自乘快马送清洲尾藤家,”了悟的声音比雨丝还轻,却带着不容错辨的急,“务必亲手交到尾藤家老手上,路上别经任何人的手。”
持文书的僧兵躬身应诺,把素布卷塞进贴身的僧衣里,冒雨冲下后山。竹丛的影子在他身后晃,像无数双眼睛,盯着那卷藏着“雪绪病逝”秘密的文书,往清洲方向疾奔。
三日后的清洲城,尾藤家的门房刚扫完院角的落叶,就见一匹快马停在门口,马上僧兵浑身湿透,怀里紧紧抱着个布卷,声音发颤:“光德坊急件,求见尾藤家老!”
尾藤基次恰好在院外练枪,听到“光德坊”三个字,握着竹枪的手猛地一顿。他几步跨过去,目光落在僧兵怀里的布卷上——素布上印着光德坊的“莲纹”,边角还沾着点美浓的黄泥,显然是连夜赶来的。
“我是尾藤基次,父亲在书房。”他伸手去接,指尖刚碰到布卷,就觉出分量——比寻常军报沉,素布下还裹着硬纸,像是文书的边角。僧兵却没立刻松手,只盯着他的脸:“住持师父说,此件需家老亲启,或公子亲收——绝不能经第三人手。”
基次的眉梢拧了拧。光德坊是蜂须贺家的关联寺院,雪绪夫人又是蜂须贺嫡女,这文书十有八九跟雪绪有关。他没再多问,攥紧布卷转身往书房走,木屐踏过石板路,声音在安静的院里格外响。
推书房门时,他特意回头看了眼——门房正低头扫落叶,没人注意这边。进屋后,他反手把门闩扣紧,动作快得像藏什么宝贝。油灯的光落在布卷上,他指尖捏着素布的一角,慢慢展开——里面是一卷硬纸文书,首行写着“光德坊僧了悟谨呈尾藤家老”,末尾盖着鲜红的朱印,印文是“净土真宗光德坊”,而文书里的字,像针一样扎进他眼里:
“……蜂须贺氏雪绪,染时疫,于庆长五年三月十二日往生他界……”
基次的呼吸骤然停了。他攥着文书的手开始发颤,指节泛白,连纸边都被捏得发皱。雪绪夫人前几日还派人从本丸送过东西,怎么会突然“染疫往生”?还有虎千代——虎千代刚从“美浓国给光德坊”上香回来,怎么和他有龃龉的主母就‘往生’了?再想想光德坊又是雪绪夫人的叔叔住持,这里头一定有猫腻!
他猛地抬头,看向书房内间的门——父亲尾藤知定正在里面核对粮册,墨笔在纸上划的声音隐约传来。基次深吸一口气,把文书往怀里一揣,攥紧了腰间的佩刀绳结——他要问清楚,父亲是不是又为了虎千代,为了吉良晴那个“靠内府撑腰”的女人,连雪绪夫人的事都要瞒着!
门闩拉开的声音轻响,那一瞬夜雾把灯焰压得只剩豆大,基次在黑暗里看不清父亲的脸。他的脚步声在榻榻米上挪得极慢,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过了几息内间的油灯恢复如初,父亲的身影投在纸门上,还在低头算粮道,他却觉得那身影里,藏着他看不懂的秘密。
“父亲,”他开口时,声音比预料中沉,“光德坊的急件,关于雪绪夫人。”
基次进了父亲的门,再没说别的。只是把坐在父亲对面,等着这个曾经教他‘何为武士’的人给个解释。
可尾藤家老根本没抬头,只是“哦”一声,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那事更本该如此。
煎熬,
绝对的煎熬!
基次第一次觉得在父亲的书房里压抑得喘不过气来。
他嗅着书房总飘着股墨味混着霉味。窗纸被夜风吹得发颤,案上油灯的火苗晃了晃,把粮册上“会津军需”四个字映得忽明忽暗。尾藤基次猛地攥紧腰间佩刀,绳结勒得掌心发疼——那刀是他元服时父亲给的,鞘上藤纹磨得发亮,此刻却像在烧他的脸。
“父亲!您明明知道!”他往前踏了半步,木屐蹭得地板“咯吱”响,声音里裹着压不住的怒,“虎千代那庶子能得寸进尺,全是因为吉良晴!那个女人靠着内府的青睐,天天住伏见城暖阁,手里还攥着内府给的空白御教书——您是怕内府看在她的面子降罪,才不敢处置虎千代,对不对?”
似乎基次老父亲不为所动,直接凑过去,用颤抖的声音说:“父……父亲,去年主君处置通奸的旗本,就是断了小指逐出门——虎千代凭什么例外?”
尾藤基次说出‘通奸’那个词之后,自己都觉得失言——无论如何一个臣下又怎能那般议论主母呢?于是他痛苦的闭上眼,等待惩罚。
可预想中的一记耳光没来,尾藤知定正用墨笔在粮册上勾“美浓粮道”,闻言笔尖顿了顿,墨点晕在“石高”数字上:“你倒是会猜。那你说说,处置了虎千代,内府就不会降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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