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藤基次攥着父亲写的传命字条,指节捏得发疼。方才书房里的怒骂还在耳边炸响——“连森家的硝石账都算不清,还敢管虎千代的事!” 他咽不下这口气,却只能把火憋在心里,踩着木屐往练兵场走时,鞋尖故意踢飞路边的小石子,溅起的泥点沾在裤脚,也懒得擦。
清洲町的街道却跟他的心情截然相反。工匠们踩着梯子,把南蛮玻璃灯往木柱上挂,淡金色的光透过灯罩洒下来,映得路面亮堂堂的;漆匠蹲在屋檐下,往门楣上刷新漆,朱红色混着桐油的味飘得老远;连町里的农妇都提着水桶洒水,把黄土路浇得湿漉漉的,免得扬尘脏了仪仗;最夸张的是町口那几棵老松,两个园丁正踩着高凳修剪枝丫,连松针的疏密都要按“对称”来,仿佛不是修树,是在雕一件宝贝。
“哼,装模作样。”基次低声骂了句,脚步没停,径直冲进练兵场。虎千代的百人队刚练完“流水劲”,竹枪戳在地上,整整齐齐排成两列,甲胄上的铁片还沾着汗,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他没走过去,只在练兵场边缘站定,故意把脸沉得像块铁,用武士特有的、带着腔调的硬声喊:“主君有令——会津马回众备战缺人,特命虎千代所部百人队,即刻整备,随主君赴伏见城迎亲,充任随从仪仗!”
最后“随从仪仗”四个字,他咬得极重,像在强调“你们不过是摆样子的”。虎千代从队伍里走出来,甲胄的系带松了半寸,却没像基次预想的那样反驳,只点了点头:“知道了。佐助,带二十人检查甲胄;柴田、平八郎,去粮库领三日口粮——按战时标准。”
基次看着百人队迅速动起来,心里更不是滋味。这些兵是虎千代用鲸肉喂出来的,肩背比普通足轻宽半寸,甲胄穿在身上,竟显得比福岛家的常备武士还精神。他别过脸,没再看,只在心里嘀咕:“吃再多鲸肉,也不过是当仪仗的命。”
两刻钟后,百人队整队出发。甲胄擦得锃亮,竹枪斜背在身后,步伐踩得齐整,连呼吸都同步。出清洲城时,路边的町人纷纷驻足,小孩追着队伍跑,嘴里喊着“武士大人!” 基次跟在队伍末尾,看着这阵仗,忽然觉得有点晃眼——这哪像私兵,倒像正经的武家精锐。
头两日的行程顺得不像话。粮袋里装的是精米,煮出来的饭喷香,偶尔还能分到腌鲸肉;夜里扎营,虎千代让佐助教大家擦甲胄,铁片擦得能映出人影。走到京都时,队伍穿过四条町,路边的商家都挑着帘子看,连南蛮商栈的人都探出头,眼里带着几分敬畏——这阵仗,竟有几分“上洛”的威风。平八郎走在队伍里,胸脯挺得老高,悄悄跟柴田说:“你看,他们都怕咱们!” 柴田没说话,却悄悄把甲胄的系带又紧了紧。
变故出在近江六角家旧领。刚过坂本城,天突然变了脸,乌云压得极低,没等队伍找地方避雨,倾盆大雨就砸了下来。雨丝密得像针,把路浇得泥泞不堪,马蹄踩进去,陷得只剩个蹄铁;甲胄被雨水浇透,贴在身上冰凉,连竹枪的枪杆都滑得握不住。
“只能在这儿歇了!”正则派来的先导武士喊了句,队伍只能在路边的破庙里落脚。庙里漏雨,大家挤在角落,浑身湿透,牙齿打颤。佐助去翻粮袋,想煮点热饭暖身子,可打开粮袋的瞬间,他的动作僵住了——袋里装的不是精米,是掺着沙子的糙米,米粒发黄,还混着几颗稗子。
“怎么是糙米?”平八郎凑过来,声音发颤。柴田也走过去,伸手抓了一把,糙米硌得手心发疼。他抬头看向基次,眼里带着质问:“主君说按战时标准,战时标准就是吃糙米?”
基次的脸瞬间红了。他哪知道粮库会换糙米,可话到嘴边,却只能硬撑:“会津备战缺粮,主君也是没办法……” 话没说完,就被平八郎打断:“没办法?主君在主帐里吃白米,我们就该吃这个?”
雨声更大了,庙里的空气像冻住了。虎千代站在角落,看着袋里的糙米,又看了看手下兵们发白的脸——这些人跟着他练了多半年,吃鲸肉、练硬功,从来没抱怨过,可现在,连顿饱饭都吃不上。他攥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刚元服时正则那个老匹夫,让他挑个“猪、狗、牛、虎”起名,直到他选了前世的姓氏“陆”为名后,那老小子连个通字都没有给自己起。
甚至还把福岛陆「ふくしま ろく」(FukushimaRoku),喊他“ろくでもない”——那声音,突然在耳边响了起来。
虎千代盯着那一袋袋糙米,胸腔里像有团火在烧。“妈的,老子是不对,更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他在心里恶狠狠地骂正则,“可你这个老匹夫,什么意思?要不是下这场雨,老子还不知道你,拿我的弟兄当猴子耍!”
他猛地蹲下身,一把扯过旁边足轻的粮袋,绳子被扯得“嘣”响,糙米混着沙子倾泻而出,落在湿冷的地上,溅起泥点。“再开!”他吼了声,声音里裹着压不住的怒。佐助、平八郎不敢怠慢,伸手去翻其他人的粮袋——打开一个,是发黄的糙米;再打开一个,沙子硌得袋底发响;最后轮到柴田的粮袋,刚解开绳结,一只僵死的老鼠从袋口滚出来,皮毛黏着糙米,恶心得人胃里翻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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