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千代跟在身后,目光落在轿帘缝隙处——那只手的指甲修剪得整齐,腕间隐约露着串浅碧色玉珠,与母亲晴偶尔佩戴的汉玉手钏有几分相似。
再听那声音,熟悉感如潮水般涌来,他忽然想起在伏见城城本丸,听到的那句:“此子长得倒算是周正,如果是福岛家嫡子倒当得一个‘正’字。”
她是太阁遗孀,北政所宁宁?想到这里的虎千代心头猛地一震,脚步下意识顿了顿。他自然没听母亲说过什么太阁旧事,晴被北政所第二次赶出来的时候,他也还没没记事。
正则的脸瞬间涨红,尴尬地往后缩了缩脚,想藏住赤裸的脚掌,却被轿中人看穿:“不必藏了。你我都是太阁殿下的旧人,当年在大阪城一起吃樱饼的模样,我还记得。”她顿了顿,轿帘缝隙里的光落在正则微垂的脸上,“今日来,不是要让你难堪,是有丰臣家的事,要与你说。”
这话一出,正则的肩膀彻底垮了,他垂着头,像个等待训诫的学徒,连大气都不敢喘,搓着手,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夫人,您这是……正之的婚事,我……”
“不必说了。”轿中人打断他,语气缓和了些,却依旧沉重,“市松,不要这样。正之和内府养女的事,我已经帮你报过大阪。无碍。”
此言一出,不仅正则,连身后的虎千代都心头剧震。“报过大阪”——这轻飘飘的四个字,意味着这桩可能被解读为“私通德川”的联姻,已经获得了丰臣家最高层面的某种默许或背书!这是天大的恩情,也是天大的压力。
轿中人继续道,声音里带着看透世事的苍凉:“我向来愿见丰臣和睦。虽然…之前有很多事,也让我伤心。”
正则身体一颤,知道她暗指丰臣秀次事件——那件事里,他福岛正则也曾挥刀指向自己人。这是敲打,也是提醒他们共同的过去。
“可你我应当知道,”她的声音陡然转厉,“有些人现在尊重我们,是因为丰臣家还没有倒!试问咱们谁单打独斗,又是内府的对手呢?”
这句话像一把冰冷的匕首,精准地刺入了正则内心最深的恐惧。他渴望战功,但绝不愚蠢。德川家康的实力和野心,他比谁都清楚。
“今天大谷刑部送我来,并不是捣乱的。”她的语气再次放缓,完成了从施恩、敲打到表明来意的全过程,“是希望你看清,真正的敌人是谁。兵力一旦集结,德川家康便是总大将。届时,这刀锋指向会津,还是指向大阪,可就由不得你了,市松。”
福岛正则汗出如浆,站在原地,之前“征服会津”的狂热幻想被这番话说得粉碎,只剩下一身冷汗。
就在这时,轿中人的目光似乎转向了虎千代。 “福岛赖陆。”
虎千代一个激灵,立刻躬身:“是!”
“我记得你对淀殿削发立誓,守护丰臣家。”她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来的路上,我也听说了你和井伊兵部的事。很好。没有堕了丰臣武家的名声。”
虎千代只觉得后背发麻,对方人未出轿,却对清洲城内发生的一切了如指掌!这种可怕的情报能力和无形的威压,让他彻底明白了轿中人那深不可测的影响力。
“我还要去见吉田侍从,”轿中人的声音恢复了最初的平静,“市松,你好自为之。赖陆,有劳你护送我一程吧。”
正则如梦初醒,连忙躬身:“遵命!赖陆,快!带夫人从侧门悄悄出去,用你最精锐的人,务必确保万无一失!”
虎千代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沉声应道:“是!”
他指挥手下精锐悄然护住轿子,一行人无声无息地融入清洲町的阴影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留下福岛正则独自站在初春的冷风里,望着张灯结彩的城下町,脸上再无半点喜色,只剩下一片沉重的迷茫和前所未有的警惕。
——相隔两条街,一顶不起眼的四人小轿悄悄停驻,轿帘掀开半寸,露出蜂须贺家政苍白的侧脸。他望着那顶混入灯影的素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腰间鲨鱼皮刀鞘,像在数自己还剩几次呼吸。
那顶小小的轿子,和里面那个女人的几句话,已经像一颗投入水潭的巨石,彻底搅乱了清洲城下的浑水,也将福岛正则猛地推到了历史抉择的十字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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