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进去,就听柳生新左卫门在虎千代身边小声念叨着:“这个忠是也不咋样嘛,怎么不住本丸?”
虎千代闻言,脚步顿了顿,侧头瞥了眼身边的柳生新左卫门——这家伙凑过来时,还下意识摸了摸腰间压根不存在的“现代手机”(穿越过来没带过来,却总改不了习惯),眼神里满是“我懂行”的笃定,可连堀尾忠氏的名字都念错成“忠是”,细节糊得像没对焦的画。
“你懂个屁。”虎千代压低声音怼回去,目光扫过御殿外的五七桐幔帐——那是丰臣御所才有的规制,堀尾能弄到,已经是超规格了,“本丸是藏家眷、堆账册的地方,哪能随便让外客进?你当是游戏里‘本丸就是待客大厅’?”
柳生新左卫门被噎了一下,挠挠头,掉书袋的话也卡了壳:“可、可我记得战国大名不都把贵客往本丸请吗?比如那谁……哦对,织田信长招待德川家康不就去本丸了?”他说得没底,毕竟穿越前看的史料就记了个大概,细节早混了。
“那是信长跟家康是‘盟友拜把子’,且家康当时是‘人质出身的旧识’,能比?”虎千代翻了个白眼,想起小时候在福岛家本丸玩,被正则拎着耳朵骂“本丸是家族命脉,外人踏进一步就砍了”,“北政所是君上正室,堀尾是臣下,让进本丸才是失礼——你没见廊下侍女捧的赤漆食器?那是太阁时期赏赐的御用品,堀尾能拿出来招待,已经是把家底亮出来表忠心了,还挑三拣四。”
柳生新左卫门听得一愣一愣的,偷偷往檐角暗处瞥——林半兵卫的私兵还在往大手町瞄,他这才后知后觉:“哦……合着住御殿不是‘规格低’,是‘懂规矩’?我还以为堀尾怕咱们查本丸里的猫腻呢。”
“怕也怕,规矩也得守。”虎千代没再多说,抬步往御殿走,心里暗笑——这穿越过来的就是不行,光背了“本丸重要”的知识点,连“什么时候能进、什么时候不能进”的门道都没搞懂,还好有自己这个“官二代”兜底,不然交接时真被柳生的糊涂话闹笑话。
虎千代见北政所入了御殿,便牵过杂色马,刚要翻身上马,堀尾忽然追上来,递过一张折好的纸:“赖陆様,这是吉田城的近路图,雨季快到了,东边的浅滩容易涨水,按着图走能省半个时辰。”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若路上遇着鄙藩的人,提林半兵卫的名字,他们会给您引路。”
虎千代接过图纸,指尖触到纸边的毛糙——是堀尾连夜让算师手绘的,墨迹还带着点潮意。他揣进怀里,笑着道:“多谢堀尾殿下费心。”翻身上马时,玄色胴丸的甲片蹭过马身,忽然想起方才大手町的文字屋,心里又活络起来:“送信前先去买本《西游释厄传》,反正堀尾说近路能省半个时辰,正好有空闲。”
正要往城门方向去。再次路过大手町时,马蹄踏过石板路,蹄铁踏在大手町的石板路上,敲出单调的“嗒嗒”声。他本该直奔吉田城,可视线扫过街角那间挂着“文字屋”木牌的町屋时,忽然顿住——方才随队伍路过时,分明见堀尾家那个松井家老,鬼鬼祟祟钻进店里,出来时怀里鼓着本线装书,见了他还慌忙把书往衣襟里按,活像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多半是买了绘草纸。”虎千代心里嘀咕。他在清洲町听足轻闲聊时,听过这东西——是些印着男女插图的话本,武士私下传看,还会在空白处填些风月注脚,说能“解行军闷”。可他转念又想起雪绪:前几日在私宅,雪绪捧着本翻烂的《水浒传》叹气,说“明国话本总比看藩里的账册有趣”,若带本《西游释厄传》回去,她定能在私宅解闷,说不定还会像读《水浒传》那样,凑在他耳边讲“猴子打妖怪”的故事。
马缰被他轻轻一扯,杂色马打了个响鼻,转了个方向往文字屋去。门口堆着捆好的和纸,木牌用战国常用的楷体混片假名写着“明国话本 西游释厄传”,边角还沾着点未干的墨。他翻身下马,玄色胴丸的肩甲蹭过门框,引得屋里正擦书的老板抬头——是个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町人,腰间系着粗布带,带尾别着支短笔,见他腰间“七宝轮”纹,眼睛立刻亮了。
“这位大人是清洲来的吧?”老板放下布巾,声音压得低却透着熟稔,手往架上指,“刚有人来寻过绘草纸,大人也是来……”
“我要《西游释厄传》。”虎千代没接话,目光落在架上那本封面印着“西游”二字的线装书,又补充道,“再拿本……你方才说的绘草纸。”他故意顿了顿,学足轻闲聊时的语气,“清洲藩管得严,带回去给弟兄们解闷。”
老板笑得眼角堆起褶,转身从架后摸出两本书。一本是《西游释厄传》,纸页泛着新抄的米黄,翻开来竟全是空白,只在页眉印着极小的“东胜神洲”四字;另一本绘草纸倒有插图,画着男女相拥的模糊轮廓,空白处留着细格子,像是等着填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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