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诡异的声音仿佛一根无形的刺,扎入她识海最深处,与剧痛纠缠不清。
沈流苏强迫自己冷静,目光穿透窗棂,落在司香局新院中的一株枯死的梧桐上。
她是被擢升了,从冷宫的百草苑搬到了这里,成了名正言顺的司香局副使。
可这看似荣宠的背后,却是更深重的囚笼。
她缓缓收回目光,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的油纸包。
摊开来,正是她从崔元那枚烧焦的翡翠令牌上,用指甲悄悄刮下的那一点焦黑粉末。
她没有点灯,只借着月光,从随身的药囊里取出一只琉璃小瓶,倒出一滴无色无味的液体。
这是沈家秘传的“显影露”,以七种晨露与蛇舌草汁液熬制,专为显现特殊墨迹而生。
药水滴落,那点粉末竟如活物般瞬间散开,在油纸上洇出一行微不可见、却又清晰无比的字迹:“北陵祭台,香火未断。”
北陵!
大晏王朝历代先皇的陵寝之地!
崔元一个太医令,为何会留下指向皇陵的线索?
沈流苏心头狂跳,一个尘封已久的名字浮上心头。
她快步走到内室,从随身的小包袱最底层,取出一本泛黄的古籍——母亲留下的遗物,《香植图谱》。
她熟练地翻到书册的末尾,那里有几页看似空白的夹层。
书页的纸张触感微涩唯有……
她毫不犹豫地取出袖中那把防身的银质小刀,在自己白皙的指尖上轻轻一划。
血珠沁出,殷红如豆。
她深吸一口气,将指尖的鲜血当做墨,缓缓涂抹在空白的纸页上。
奇异的一幕发生了!
鲜血所过之处,纸面竟像被烙铁烫过一般,浮现出无数细密的褐色纹路。
纹路迅速交织、蔓延,最终勾勒出半幅残缺的地图!
地图的角落,赫然标注着几个小字:“皇陵地宫·东偏院密道”。
而在地图旁边,一行更小的血字随之显现,字迹是母亲的笔触,却带着一丝决绝的疯狂:“香主之血,可启先人之语。”
就在看清这行字的瞬间,沈流苏脑中轰然一声炸响!
那针扎般的剧痛骤然升级,仿佛要将她的头颅撕裂。
眼前一黑,无数混乱的画面如潮水般涌来!
是十年前那场冲天的火光,染红了半个夜空。
沈家老宅在烈焰中哀嚎、坍塌。
一个高大的蒙面黑衣人,手中拿着一本厚重的药典,将火油泼洒其上,狞笑着点燃。
火光映照着他冰冷的眼,他用嘶哑的声音低语,那声音穿透了十年的时光,清晰地在她耳边响起:
“香主不死,大晏必乱!”
翌日清晨,沈流苏顶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却精神十足地出现在司香局的库房。
她以整理新晋副使的香材为由,谢绝了所有宫人的帮助。
库房角落,她从袖中取出一只小巧的莲花香炉,点燃了一炉颜色诡异的暗紫色熏香。
这是她连夜调制的“引忆香”,以血藤根须粉末为主料,辅以迷迭与西域龙脑,能短暂刺激人的神识,将深埋的记忆碎片强行唤醒。
这是一种禁术,极耗心神,但她别无选择。
香气缭绕,如梦似幻。
沈流苏闭上眼,意识再度被拉回那个火光之夜。
这一次,她看见了父亲。
父亲浑身是血,在烈火吞噬梁柱的前一刻,拼尽最后力气将一枚温润的翡翠令牌塞入她怀中,用气若游丝的声音在她耳边断续叮嘱:
“……残页三卷……藏于……香灰……不可……信……”
话音未落,沈流苏只觉头痛欲裂,一股热流从鼻腔涌出。
她猛地睁眼,抬手一抹,指尖尽是鲜红的血迹!
她强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迅速将炉中的香灰小心翼翼地收集起来,用油纸紧紧包好。
原来如此!
当年沈家被焚毁的并非全部药典!
父亲是将最关键的三卷残页,用特殊手法藏入了香灰之中!
那些记载着沈家最高秘术的残页,随着那场大火,或许早已化作尘埃,飘散在皇宫的某个角落!
就在这时,库房门被轻轻叩响。
王公公闪身而入,脸色异常凝重,压低声音道:“沈副使,出事了。吴妈……昨夜在天牢里暴毙了。”
沈流苏心中一沉:“怎么死的?”
“死状诡异。”王公公递过一张验尸官的简报,“七窍无伤,身上也无外力痕迹,唯独嘴唇凝结了一层细密的淡紫色结晶,触之即碎。”
淡紫色结晶!
沈流苏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飞快地扫过简报,脑中无数药理知识瞬间串联……这是“蚀心散”的终极形态,“紫雾烬”!
此毒炼制过程极其复杂,需以三十六种毒草日夜熏蒸,养炼至少三年方可成形!
这绝非崔元一人之力可以办到!
她猛然醒悟,崔元背后,必然还有一个庞大而隐秘的组织,并且早已在宫中潜伏多年!
“公公,”她当机立断,取过一张普通的药材申领单,用指尖蘸了些许香油,在单子背面飞快地写下一行密语,“烦请您将此物送交司礼监密档房,动用您的权限,查一样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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