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顶级的私立医院,顶层手术区。空气中弥漫着浓重得化不开的消毒水气味,冰冷,刺鼻,如同叶凡此刻的心境。走廊里灯光惨白,照得他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他仿佛一尊失去灵魂的雕塑,僵立在两扇紧闭的手术室大门之间。
一扇门后,是林晚晴。额角开放性创伤,颅骨疑似骨折,颅内出血情况未知,深度昏迷。医生初步判断极其危重,直接推进了 neurosurgery (神经外科)手术室,进行紧急开颅手术,清除血肿,稳定生命体征。
另一扇门后,是苏雨墨。左前臂一道深可见骨的撕裂伤,伤及肌腱和神经,失血过多。虽然不像林晚晴那样直接危及生命,但伤势同样严重,处理不当可能留下永久性的功能障碍。她正在骨科与血管外科的联合手术下,进行清创、血管吻合、神经修复。
楚灵儿只是受了些惊吓和轻微擦伤,在经过初步检查和情绪安抚后,被安排在VIP病房休息,有专人看守。她坚持要等在手术室外,却被叶凡以不容置疑的语气命令去休息。此刻,她无法成为他的慰藉。
于是,叶凡独自一人,站在了这空旷而压抑的走廊中心,承受着前所未有的煎熬。
时间,仿佛被冻结了,又仿佛被无限拉长。每一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他的目光,时而死死盯住林晚晴所在的手术室门上那盏刺目的“手术中”红灯,时而又猛地转向苏雨墨那边同样亮着的指示灯。那两盏红灯,像两团燃烧的火焰,灼烧着他的视网膜,更灼烧着他的心。
**林晚晴……**
他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回放着仓库里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她凄厉的警告,决绝的一扑,子弹擦过的灼热气流,她额角迸出的鲜血,以及她软倒时那破碎而苍白的脸……
为什么?
为什么她会那么傻?明明他已经那么明确地划清了界限,告诉她他们结束了。为什么她还要不顾一切地冲上来?用她自己的命,来换他可能受伤的风险?
是因为残留的爱吗?还是因为……一种连她自己都无法解释的、深入骨髓的习惯与本能?
叶凡从未像此刻这样,清晰地认识到林晚晴用行动刻印在他生命里的重量。那不是苏雨墨的智慧与格局,不是柳如烟的炽烈与危险,也不是楚灵儿的宁静与治愈。那是一种混合着过往记忆、未竟情愫、沉重责任以及……此刻这以命相护的、让他无法承受的恩情。
如果她死了……
这个念头刚一升起,就像一条毒蛇,狠狠噬咬着他的心脏,带来一阵尖锐的窒息感。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承受这个结果。那份他自以为早已放下的、属于“前夫”的责任与愧疚,在此刻汹涌反扑,几乎要将他淹没。他欠她的,似乎永远也还不清了。
**苏雨墨……**
他的思绪又转到另一个手术室。那个永远冷静、理智、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女人,此刻正因为她坚持要保护的“证据”而躺在手术台上。
他记得她推开保镖时那瞬间的决断,记得她手臂被划开时苍白的脸色,更记得她忍着剧痛,依旧冷静地吩咐“控制住电脑和文件”的样子。
她不像林晚晴那样情感外露,她的付出,冷静而克制,却同样掷地有声。她守护的不是他叶凡个人,而是他们共同的目标,是能够给予“彼岸花”致命一击的关键。她的伤,是为大局而受,这更让叶凡感到一种沉甸甸的、关乎战略与信任的压力。
如果她的手因此留下残疾……对于苏雨墨那样追求完美、掌控一切的人来说,将是何等残酷的打击?他又该如何面对她?
走廊里偶尔有护士匆匆走过,鞋底与光洁地面接触发出的细微声响,都能让叶凡的心脏猛地一缩。每一次手术室门的开合,哪怕只是护士进出取用物资,都会让他瞬间绷紧全身肌肉,目光死死锁定,直到确认不是医生出来通报情况,才又无力地松懈下来,而那短暂的松懈,带来的却是更深的疲惫与恐惧。
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缓缓滑坐到走廊的长椅上,双手插入头发,用力攥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胃部传来熟悉的、痉挛般的痛感,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剧烈,但他浑然未觉。
他赢了。
他救回了楚灵儿,摧毁了李明轩在江城的据点,拿到了可能至关重要的证据。
可为什么,感受不到丝毫胜利的喜悦?只有这无边无际的、等待审判般的恐慌与沉重?
陈默来过,低声汇报了后续的清扫工作和证据的初步处理情况,但叶凡只是摆了摆手,示意他离开。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听,什么都不想知道。他所有的感官,所有的意识,都被那两扇门,那两盏红灯牢牢攫住。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窗外的天色从昏暗到彻底漆黑,又从天边泛起微光再到日头高照。叶凡维持着同一个姿势,仿佛石化了一般,只有偶尔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看向手术室门的动作,证明他还活着。
他经历了人生中最漫长、最煎熬的几个小时。在这几个小时里,他不再是那个叱咤风云的商界巨擘,不再是那个冷酷决绝的复仇者,他只是一个被迫等待、无力而脆弱的普通人,在命运的审判台前,等待着关乎两个女人生死、也关乎他未来灵魂重量的最终宣判。
每一秒,都是凌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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