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如同沉溺在无尽深海中的微光,艰难地向上浮升。
每一次试图凝聚思维,都如同在破碎的镜面上行走,带来尖锐的刺痛和眩晕感。外界的声音时而模糊如隔水听涛,时而尖锐刺耳,难以分辨。
洛九川感觉自己被困在一具沉重、破碎、完全不听使唤的躯壳里。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痛楚,每一次心跳都沉重得仿佛要震碎脆弱的脏腑。
他花了不知多久,才勉强适应了这种无处不在的痛苦,并尝试着重新掌控这具身体。
睁开眼,这个简单的动作,耗费了他巨大的心力。视野先是模糊一片,只能感知到昏暗的光线和晃动的人影。渐渐地,模糊的色块开始凝聚,勾勒出熟悉的屋顶轮廓,以及一张写满担忧与疲惫的清丽脸庞——苏半夏。
“……谢……谢……”他用尽力气,挤出沙哑的声音,随即意识再次被拖入黑暗的深渊。
但这一次的沉睡,与之前完全不同。
他能模糊地感知到外界。感知到温热的药液流入喉管,感知到清凉的气息抚过额头,感知到有人在他耳边低声细语,讲述着谷中的事情,念诵着安神的经文。
尤其是当那些词语——“流转”、“平衡”、“生灭”、“韵律”——传入耳中时,他那破碎的识海深处,那枚冰冷的灵魂烙印,便会泛起极其微弱的共鸣。这种共鸣带来刺痛,却也带来一种奇异的清醒感,仿佛在无尽的混沌黑暗中,点亮了一盏微弱的指路明灯。
他开始无意识地跟随这种共鸣,尝试调动那微弱到极致的精神力,去“梳理”那些破碎的感知碎片,如同一个耐心的工匠,试图将满地锋利的琉璃碎片,一点点重新拼凑起来。
这个过程缓慢到令人绝望,且痛苦万分。但他别无选择。
时间一点点流逝。他清醒的时间逐渐变长,从几个呼吸,到能维持盏茶功夫。
他看清了守在他榻边的苏半夏日渐憔悴却强打精神的容颜,看到了门口持剑而立、身影挺拔如松的柳如眉,看到了偶尔溜进来、抓耳挠腮翻看古籍的韩文举,还有默默送来药膳、眼神关切的石牧。
他也从苏半夏断断续续的低语中,拼凑出了自己昏迷后发生的一切——幽冥阁袭击、谷主震怒、宗门戒严……
“幽冥阁……‘时钥’……”这两个词,如同冰冷的毒刺,深深扎入他逐渐清晰的意识中。
恐惧?有一些。但更多的,是一种冰冷的愤怒和困惑。
他们为何要杀他?父母之死是否与他们有关?“时钥”究竟是什么?与他怀中的青铜时炉,与他那微弱的时间感知能力,又有何关联?
无人能给他答案。
他只能沉默地、艰难地,进行着这场无人知晓的、与自身废墟般的身体和识海的漫长斗争。
这一日,韩文举又溜了进来,这次他脸上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手里捧着一块沾满泥土、似乎刚从某个角落挖出来的残破石碑拓片。
“苏师姐!洛兄好像今天气色又好些了!”他先探头看了看洛九川,然后献宝似的将拓片递给苏半夏,“你看这个!我在外谷废弃的‘杂闻阁’角落里,从一个垫桌脚的石头下发现的拓片!上面记载的东西,好像和你之前提过的‘韵律’、‘流转’有点关系!”
苏半夏接过拓片,仔细辨认着上面模糊不清的古篆和图案。拓片残破,内容断续,似乎是一段关于某种古老调息法的记载,强调呼吸与气血流转需契合天地某种自然节律,以达到宁神蕴元之效。旁边还配有一些模糊的、类似星轨运行的轨迹图。
“这……似乎是一种失传的静功导引术?”苏半夏沉吟道,“虽不完整,但其理念,确实与洛兄之前偶尔提及的某些感悟有相通之处。韩师兄,你立大功了!或许能借此帮助洛兄更好地凝神静心。”
韩文举嘿嘿一笑,颇为得意:“我就知道有用!可惜太残破了,核心部分缺失了……咦?”
他忽然注意到洛九川的眼睛正微微转动,似乎正努力看向他手中的拓片。
韩文举心中一动,小心翼翼地将拓片拿到洛九川眼前,放缓语速道:“洛兄,你能看到吗?这上面的图案和文字,好像是一种很古老的呼吸法……”
洛九川的视线艰难地聚焦在拓片上。
那模糊的星轨运行图,那残缺的、描述节律的古篆……落入他眼中,竟与他灵魂深处那枚道纹烙印,以及他在地脉暴动中洞察万物变化轨迹的破碎记忆,产生了某种极其微弱的、却至关重要的呼应!
这拓片记载的,绝非简单的导引术!它更像是一种……基础,一种将抽象的自然韵律,转化为具体修炼法门的桥梁!
虽然他无法理解全部,但那残存的只言片语和轨迹,仿佛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他脑海中某个一直闭塞的关口!
他之前的所有感悟——流影身法的预判、寸芒剑指的发力、矿坑中的生死洞察、乃至灵魂烙印的道纹——都是零散的、本能的、高层次的“应用”。而这篇残诀,却提供了一个低层次的、可操作的、系统化的“入门”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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