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像一堵无形的墙,蛮横地阻挡着前路。叶轻眉裹紧了身上厚重的袄,每一次呼吸都带出一团白雾,瞬间便被凛冽的寒风撕碎。睫毛上早已结了一层冰霜,让视线变得模糊。
极北之地,她又一次站在了这里。
与半年前逃离时的惊惶与兴奋不同,这一次,她的脚步沉重而坚定,心却像被这无边风雪攥紧,充满了冰冷的敬畏和不确定。
那座宏大的建筑逐渐从漫天的雪沫中显现出轮廓。它通体由某种不知名的银灰色金属铸成,线条流畅而冰冷,与周围粗粝的冰川和岩石格格不入。它寂静地矗立在天地尽头,像一座亘古存在的墓碑,埋葬着另一个时代的辉煌,也囚禁着她不堪回首的过去。
神庙。
对她而言,它从未是“神”的居所,而是一座收藏丰富却冰冷彻骨的博物馆,而她,曾是其中最特殊的一件藏品。如今,它更像一个严阵以待的堡垒,守护着它仅剩的、也是她唯一想要的“珍宝”。
恐惧像冰冷的蛇,悄然缠上心头。主脑AI的绝对控制,内部防御系统的无情,以及半年前那次冒险突围的惊险,记忆犹新。她的身体本能地想要后退,远离这片被无形力场笼罩的禁区。
但下一刻,一张沉默的、俊秀的却毫无表情的脸庞在她脑海中浮现。
五竹。
半年来尘世间的喧嚣、新奇、乃至偶尔的温暖,都在这一刻褪色。那些无人能懂的孤独,那些深夜里对过往唯一的念想,潮水般涌上,压过了生理的寒冷与心理的恐惧。
“我必须带他走。”她低声自语,声音被风雪吞没,却在她心中激荡出巨大的回响。这不是一个计划,而是一个执念。
她开始行动,不再是半年前那个凭着一股冲动和运气的逃亡者,而是有了半年世间阅历、更加谨慎的归来者。她伏低身体,利用记忆中风向变换和地势起伏的规律,如同最老练的猎手,小心翼翼地迂回靠近。
那里,应该有一处隐蔽的能量传感器。她眯起眼,从怀中取出一面打磨光滑的金属片,调整角度,借着昏暗的天光反射观察。果然,一点几乎微不可见的幽蓝光芒在雪地上一闪而过。她成功绕开了它。
每前进一段距离,她都要停下来,仔细观察。风声、雪落的轨迹、地面冰层的细微反光……任何异常都可能意味着致命的防御机制。她的心跳在寂静中擂鼓,不是因为运动,而是因为紧张。
终于,她抵达了那扇巨门之下。仰起头,门扉高耸入风雪之中,仿佛连接着天与地。门上严丝合缝,找不到任何传统意义上的锁孔或把手,只有冰冷光滑的平面,倒映着她渺小而孤单的身影。
她深吸一口气,将冻得有些发麻的手按在门壁一侧一个不起眼的凹陷处。那是她过去知道的一个外部维护接口。
“权限识别,编码Alpha-Seven-Tango。”她用清晰的、带着颤音的语调报出一串代码。
没有任何反应。几秒钟后,那片金属凹陷处闪过一丝微光,一个冰冷、毫无情绪起伏的合成音响起,音量恰到好处地穿透风雪,传入她的耳中:
“识别码失效。访问被拒绝。”
果然。主脑AI已经将她的一切权限清零。她尝试了另外几个可能的备用代码,甚至用手腕上自制的简陋工具尝试进行物理连接,试图绕过验证。结果无一例外,全是冰冷的“拒绝”。
她退后几步,开始沿着巨大的门壁行走,手指拂过冰冷的金属,寻找着哪怕一丝一毫的缝隙或弱点。没有。神庙的建造技术远超这个时代,甚至远超她的理解,它的防御是完美无瑕的。
风雪更急了。长时间的暴露让她体温开始急剧下降,动作也变得有些迟缓。焦躁感开始滋生。
她或许是想寻找五竹存在的痕迹,明知不可能,却还是徒劳地扫视着门扉附近的每一寸雪地,希望能看到一个脚印,一点他活动过的迹象。然而什么都没有,只有无尽的风雪和被风雪不断覆盖的荒芜。
就在她因寒冷和挫败感分神之际,靠近门扉另一侧,异变陡生!
“嗤——”
一声轻微的喷气声,附近一处看似天然形成的雪堆突然裂开,一支短小的金属管探出,喷出一股淡白色的雾气,直扑她的面门!
叶轻眉瞳孔一缩,几乎是凭借这半年被肖恩、苦荷无形中锤炼出的本能,猛地向后一仰,狼狈地翻滚开去。一股微甜的、令人头晕目眩的气味涌入鼻腔,让她瞬间感到一阵恶心和四肢乏力。
低毒性麻痹气体! 只是警告,并非致命。
她连滚带爬地退到更远的地方,心脏狂跳,大口喘着气,冰冷的空气刺入肺腑,反而让她清醒了一些。神庙的防御,依旧如此不容置疑。
所有的方法都用尽了。技术、权限、物理探查……所有她依仗的东西,在这座冰冷的造物面前,都显得可笑而徒劳。
她最终退到了一个自以为安全的距离,无力地站在那里。风雪裹挟着她,仿佛天地间只剩下她一个活物,在与一个沉默而巨大的神只对抗。
渺小,无力,绝望。
所有的冷静、所有的计划、所有的智谋,在这绝对的、冰冷的沉默面前,彻底崩塌瓦解。
半年来的孤独、委屈、思念,在这一刻冲垮了堤坝。她看着那扇隔绝了一切、也隔绝了她唯一亲人的巨门,泪水终于忍不住涌出,刚滑过脸颊,就几乎冻成了冰痕。
物理上的寒冷,远不及此刻心中的冰冷。
她张了张嘴,喉咙因为寒冷和激动而哽咽。
最终,所有复杂的情绪,都凝聚成最简单、最原始、也是最发自肺腑的冲动。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那扇巨门,朝着那片风雪后的寂静,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呼喊:
“五竹——!你听得到吗?!是我!我回来了!”
声音穿透风雪,撞在冰冷的金属门壁上,显得那么微弱,那么徒劳,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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