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隍庙破败的偏殿里,叶轻眉用树枝在沙地上划着。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照亮了几行清晰的算式和材料清单。
“琉璃…镜子…”她低声自语,眼中闪烁着理性的光芒,“利润极大,足以惊世骇俗。但…”她的树枝在几个词上重重敲点:“石英砂需极高纯度…纯碱用量巨大…熔炼需特制高温炉窑…”
她蹙起眉头。每一样都需要不小的初始投入,更需要稳定的原料供应渠道。她和五竹目前仅靠零散搬运赚取的微薄收入,根本无法支撑如此庞大的启动成本。强行去做,不仅会耗尽所有本钱,更可能因怀璧其罪,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时机未到。”她果断地抹去了沙地上关于琉璃的计划,眼神没有丝毫犹豫或惋惜。
她的思绪飞快地转向。目光扫过庙宇角落积着的陈旧香灰,掠过窗外集市方向隐约传来的叫卖声,白日里观察到的景象再次浮现——
杂货铺前,妇人抱怨着猪胰子价高质次;药铺伙计费力地解释着不同澡豆的差别;富户侍女手中那面模糊的铜镜…
“清洁…护肤…”她沉吟道,“此乃每日必需,从富户到平民,市场广阔。”
她的树枝再次在沙地上移动,新的清单迅速形成:
“油脂(的话猪油价格不贵,碱液…草木灰可提纯,这香料嘛,野花或廉价香精。”
关键的是,这些材料易得、成本极低!制备过程也无需特殊设备,陶锅、模具即可完成。
“就是它了!”叶轻眉眼中重新亮起锐利而务实的光芒,“香皂! 从此物入手,本钱最少,最是稳妥。既可快速积累资金,又能悄然打开市场,不至过早引人注目。”
夕阳西沉时,她收敛思绪,对静立一旁的五竹道:“五竹,今日码头如何?”
“完成三趟搬运。工钱在此。”五竹将一小串用麻绳串起的铜钱递过。这微薄的收入,正是她启动“香皂计划”的第一笔种子资金。
叶轻眉接过铜钱,掂量了一下。
“走吧,”她站起身,“该去巷口了。”
她依旧用几枚铜钱,在巷口老妪的摊位上买了一袋粗面饼子。这几乎成了她每日傍晚固定的行程。
当她再次走到那条熟悉的陋巷口时,情景似乎与往日并无不同。
巷角的少年,依旧蜷缩在那里,像一块被遗忘的、与阴影融为一体的石头。
但叶轻眉敏锐地察觉到一丝极其微小的变化——当她脚步声响起时,那蜷缩的身影似乎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又极快地放松下来,不再像最初那样仿佛受惊的刺猬般竖起全身无形的尖刺。这是一种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捕捉的适应。
她脚步未停,如同往日一般,缓步走近。
这天傍晚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码头风大,雨丝斜织,将一切都笼罩在灰蒙蒙的水汽里。
叶轻眉撑着一把旧油纸伞走来,青布鞋和裙摆已沾了些许泥水。她看到少年缩在勉强能遮雨的屋檐死角,单薄的衣衫湿透,紧贴着瘦骨嶙峋的身体,冷得微微发抖。
她走近两步,目光在他惯常蜷缩的地面扫过,那里已经积了一小洼浑浊的雨水。她微微蹙眉,没有像往常一样将饼放在地上,而是从怀中取出一张干净的油纸,垫在旁边一块略高的破砖上,这才将饼放在油纸上。
这个细微的动作,似乎比直接递到眼前更让他容易接受。
他没有抬头,但紧抱膝盖的手臂微微松动了一下。
“吃的。”她的声音依旧平淡,却比雨声清晰。
没有立刻的抢夺。短暂的沉默后,那只脏污不堪的手才从臂弯中慢慢伸出,不再是试探或恐惧的颤抖,而是一种带着疲沓的、认命般的迟缓。他准确地摸到饼,抓过,迅速缩回怀里,整个过程中甚至没有抬眼看一下。
然后,他将头埋得更低,用几乎被雨声淹没的、沙哑而模糊的声音飞快地说了一句:
“……谢谢。”
说完,他便不再动弹,但紧绷的肩膀线条似乎缓和了微不可察的一丝。
叶轻眉微微一怔,伞下的脸庞露出一丝极淡的、真实的暖意。这声谢谢,比饼本身更让她感到一丝慰藉。
“不客气。”她的声音平和。她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将油纸伞稍稍向他那边倾斜了一些,自己大半个肩膀露在雨中,陪他在这淅沥的雨声中站了一会儿,才转身离去。
那次雨中的“谢谢”之后,无形的隔阂似乎又薄了几分。
叶轻眉依旧每日而来。有时放下饼,她会隔着几步远的距离,像是自言自语般说上几句。
“今天码头的风浪很大。”
“这饼似乎比昨天的咸一点。”
“我打算试着做些东西,叫香皂,洗东西会很干净,还会很香。”
她并不期待回答,只是一种习惯性的分享与陪伴。
少年大多时候依旧沉默,但蜷缩的姿态似乎放松了些许,倾听的专注度却在悄然增加。
几天后的一个晴朗傍晚,夕阳给陋巷的破墙涂上了一层暖金色的光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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